二、足迹广布的“第二小提琴手”

说到马克思，不能不说到恩格斯。在很多场合，我们都是将马克思、恩格斯两个名字并称、合称的。中央编译局编辑出版的著作，基本上都称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或《马克思恩格斯文集》。要将两者完全区分开是很难的。我在本书中，除了确切是马克思或恩格斯单个人的著述和行为之外，多数情况下，也都合称马克思恩格斯。

恩格斯把马克思称作“第一小提琴手”，而称自己是“第二小提琴手”。1884年10月15日，恩格斯给老朋友约翰·菲利浦·贝克尔的信中明确说道：“我一生所做的是我注定要做的事，就是拉第二小提琴，而且我想我做得还不错。我很高兴我有像马克思这样出色的第一小提琴手。”

但这位第二小提琴手可不是简单地排名第二。

首先是两人的友谊，几乎是旷世罕见的。

很多材料都说，马克思与恩格斯1844年在巴黎第一次会面。但其实，他们的第一次会面是1842年，地点是科伦，巴黎已经是第二次会面。

由于读过马克思主编的《莱茵报》，恩格斯萌发了与马克思见见面的念头。所以，1842年10月，恩格斯在由柏林返回巴门的途中，顺道去科伦《莱茵报》编辑部，希望见到马克思。但不凑巧，马克思外出了。一个月后，恩格斯按照父亲的旨意，去英国经商。但他想再碰碰运气，于是便再度选择了途经科伦的路线。

这一次，恩格斯如愿以偿，见到了马克思。但由于种种原因，这次会面马克思对他很冷淡，以致恩格斯很失望，下楼时竟折断了手中父亲给他的那根珍贵的手杖。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恩格斯还是答应为《莱茵报》撰写有关英国方面的通讯。

到了英国后，恩格斯在曼彻斯特进行了大量的考察研究，目睹了“棉都”繁华背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工人的悲惨境况。随后，写成了《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和《英国状况》两本著作，寄给了马克思主编的《德法年鉴》。马克思看了，爱不释手，大为赞赏，马上决定在《德法年鉴》创刊号上登载出来。

恩格斯收到出版的《德法年鉴》后，非常高兴。同时也阅读了马克思在这期杂志上发表的两篇文章，于是，动手给马克思写信。从此，便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通信联系。在最初的通信中，两人都发现，彼此的观点几乎完全相同，于是，萌发了再次会面的念头。

这就有了1844年8月两人的第二次，也是历史性的会面。恩格斯在从英国返回德国时，选择了途经巴黎的路线。在巴黎街边的一家咖啡馆里，恩格斯拜访了马克思。两人在交谈中发现，他们志趣相同，对所有理论和实践问题的看法完全一致，从此，马克思和恩格斯结成了一种特殊的伟大友谊。这次会面，为两人今后的长期合作奠定了基础。恩格斯后来写道：“我们在一切理论领域的完全一致是很明显的，我们共同的工作从此开始了。”

1845年7月，马克思与恩格斯用一个多月时间访问了当时世界工业最发达的英国，他们在曼彻斯特和伦敦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问题，会晤了宪章派和正义者同盟的领袖，阅读了大量新的科学文献，特别是经济学文献。

1846年2月，马克思和恩格斯为了筹建工人阶级政党，广泛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加强同各国先进分子的联系，在布鲁塞尔建立了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1847年1月，正义者同盟邀请马克思和恩格斯“加盟”。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确信同盟领导者愿意改组同盟并接受科学共产主义原理作为纲领的基础后，同意加入同盟。1847年6月，正义者同盟改组为共产主义者同盟。

从1842年的科伦第一次会面，恩格斯与马克思的友谊持续了40多年。包括恩格斯如何在经济上帮助马克思，等等，大家都很熟悉。因为本书不是介绍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所以对这些情况就不予叙述了。

在英国居住期间，马克思恩格斯先是20年几乎天天通信，后又几乎天天见面。两人从一开始就经常合作撰写和发表文章著作，同时又共同参加和指导国际工人运动。许多重要的思想都是在两人的相互切磋中产生的。所以，要把所有的思想理论严格区分为马克思的，还是恩格斯的，是非常之难的。

马克思比恩格斯早出生2年，但比恩格斯早去世12年。1883年3月17日中午，在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公墓里，举行了一场庄重、朴素的葬礼。这是一代伟人马克思的葬礼。主持人就是他的最亲密战友恩格斯。恩格斯发表了后来闻名于世的悼词，把马克思一生的贡献概括为两大发现，称他是科学巨匠，并断言：“他的英名和事业将永垂不朽！”

恩格斯精心收藏马克思的遗物，复制马克思的遗照。我们今天所经常见到的马克思画像，就是恩格斯亲自选定的。这是马克思最后也是最好的遗照。恩格斯请人复制后，寄给欧美各国的同志们和朋友们，从而使这张照片得以流传下来。恩格斯还一直保存着马克思生前坐过的安乐椅以及其他物品。每逢马克思诞辰或忌日，恩格斯总要到墓地去凭吊。

更重要的是，马克思去世后，恩格斯承担了整理和出版（或再版）马克思的《资本论》等著作的重任，使马克思主义以一个完整的整体展现在世人面前。

同时，恩格斯直接指导国际工人运动，培养各国社会主义的活动家和理论家。

其实，恩格斯本人也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写作风格比马克思还要流畅、严谨。恩格斯不仅自己撰写了很多重要著作，有些以马克思名义发表的文章，也是恩格斯撰写的。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又撰写和出版了《自然辩证法》《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重要著作，全面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宝库。

甚至连马克思主义这个概念的使用，都与恩格斯有关。

马克思恩格斯都称他们的学说为“新理论”或“科学社会主义”，经常使用“共产主义”的概念来表述自己的理论和世界观。

但马克思的反对派则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一词，作为贬义词在其著作中使用。俄国无政府主义者巴枯宁等人在马克思的名下冠以“主义”用以表示马克思的理论是“泛斯拉夫主义”“泛日耳曼主义”“俾斯麦主义”。另外一些法国的“马克思派”，自命为“马克思主义者”，但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认识并不准确。

因此，马克思说过：“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这句名言与这样一个背景是有关联的。

但是，马克思去世后，一些先进工人和社会主义者开始从正面的意义上使用“马克思主义”的概念。1883年3月18日，《纽约人民报》发表《一个德国社会主义者》的文章，提出“尤其要感谢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同年4月6日，德国社会主义理论家考茨基在奥地利社会民主党机关刊物《真理》第7期上发表文章指出，“我们自己阵营里的反对者，现在也已聚集在马克思主义旗帜的周围。今天在马克思主义阵营里可以找到马克思的最顽强的反对者”。

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单独承担起指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职责，成为整个国际工人运动在理论上、实践上的导师和顾问。所以，也有一些人善意地提出以“马克思主义—恩格斯主义”或“恩格斯主义”的概念命名他们的理论。但恩格斯坚决不同意这么做。

在这种情况下，恩格斯对“马克思主义”这个概念进行了研究，同意在正面的意义上使用它。1886年8月18日，恩格斯在《给奥古斯特·倍倍尔的信》中论证了“马克思主义”的含义，并开始使用“马克思主义”的概念。

这种现象很有意思，而且不是唯一的。后来的“列宁主义”概念，其实也是由列宁的反对者首先创造，在贬义上使用的。后来才转化为在正面的意义上使用并得到广泛流传。

恩格斯这位“第二小提琴手”，虽然不像马克思那样长期没有国籍，但绝大多数时间在国外流亡或工作，因而，也可以称作是一个“世界的公民”。

恩格斯也是出生在莱茵省，但不是特里尔，而是巴门市。由于父亲的坚持，中学没毕业就进入他父亲的公司当办事员。1841年下半年到1842年10月，作为志愿兵在柏林服役，并利用业余时间在柏林大学旁听。其间开始为反政府的《莱茵报》撰稿。1842年11月前往英国实习经商。

在英国期间，恩格斯写了很多文章，并与很多流亡者建立了联系。1844年8月，恩格斯动身回国。其间绕道巴黎与马克思见面，如前所述，从此开始了两个人长期的友谊和合作。

1845年2月，恩格斯在爱北菲特接到地方当局的通知，禁止他在爱北菲特举行任何讨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的集会。1846年12月，因在法国从事广泛的社会政治活动，受到巴黎警察的监视。1848年1月，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

1848年，恩格斯与马克思一起回国参加革命。但多次受到法院传讯和检察机关控告。10月，国家检察官下令逮捕恩格斯，还描述了他的形貌特征。恩格斯遂前往布鲁塞尔。但在布鲁塞尔，仍遭到警察当局逮捕、监禁，随后被押解到法国边境。之后，恩格斯到达巴黎。11月到达瑞士伯尔尼，向该州司法和警察当局请求准许他在伯尔尼居留，得到许可。

1849年1月，恩格斯又回到科伦。因参加爱北菲特起义，当局于5月发出逮捕他的命令。月底，他与马克思一起被捕，并被押送到法兰克福。6月，普鲁士政府下令通缉恩格斯。随后被捕，又释放。9月，他从瑞士前往英国，因法国政府拒绝给他过境的权利，他取道意大利，于11月到达伦敦。

在伦敦，恩格斯与马克思一起过着流亡的生活。一年后，请求家人安排工作。随后到英国的曼彻斯特，重新在欧门—恩格斯公司工作，以便在经济上帮助马克思。此后，几乎每一天他都要与马克思通信。其间，曾几次外出旅行。在曼彻斯特，他一共居住了20多年。

1870年9月，在与公司经过复杂的谈判取得一笔足够他与马克思一家生活的补偿金之后，恩格斯辞去了在公司的职务，迁到伦敦，住在离马克思一家不远的地方。之后，他几乎天天都与马克思见面。

恩格斯晚年住在英国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122号的一幢单元式三层楼里。这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宅院，在马克思去世后，成了各国革命者之家、全世界社会主义者的圣地。恩格斯在家中热情地接待英国工人运动领导人和其他各种人士。

恩格斯在伦敦一直居住到他去世。与马克思不同的是，他曾于1888年到美洲大陆进行了一次旅行。特别是1893年8月1日至9月29日，恩格斯前往德国、瑞士和奥匈帝国旅行。一路看到国际工人运动的巨大发展，受到广大工人的热烈欢迎，实际上是对欧洲的工人运动进行了一次检阅。

1894年，过了74岁生日后，恩格斯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诊断为食道癌晚期。恩格斯立下遗嘱，将马克思的全部著作手稿和信件移交给马克思的法定继承人——女儿爱琳娜·马克思；将自己和马克思的全部藏书赠给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倍倍尔和辛格尔；将大约3万英镑的财产也做了适当的分配。在遗嘱中，恩格斯交代：“我希望将我的遗体火化，而我的骨灰，一有可能就把它沉入海中。”

1895年8月5日，恩格斯在位于泰晤士河边的寓所内逝世。8月10日，在威斯敏斯特桥的滑铁卢车站大厅，人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

1895年8月27日，一艘小船划向大海深处，船上坐着爱琳娜、艾威林、恩格斯的战友列斯纳和弟子伯恩斯坦4人。他们遵照恩格斯的遗嘱，在恩格斯生前最喜欢的英国伊斯特本海边，背诵着但丁的诗句，捧起黑色的骨灰罐，轻轻地将它沉入大海。恩格斯的骨灰永远融进了伊斯特本海湾的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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