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7月,青年恩格斯被父亲派到不来梅,在他的朋友、萨克森王国驻不来梅领事亨利希 · 洛伊波尔德 (Heinrich Leupold) 开办的国际商行做实习生。不来梅处于德国威悉河河口,是德国通往世界各地的重要贸易港口城市。作为德国的自由市,它享有较高程度的自治权,政治开明,自由主义思想通过报刊和书籍得到广泛传播。青年恩格斯失去了读书机会,却意外地获得了观察世界的开阔视野。他为之投稿的第一家新闻性报纸是在斯图加特出版的 《知识界晨报》。没想到回复他的是该报的顶头上司——德国当时最大的科塔出版社老板约翰·格奥尔格·科塔 (Johann Georg von Cotta)。他不仅接受恩格斯为他麾下的市民报纸《知识界晨报》 撰稿,还邀请他为他麾下的全国性报纸 《总汇报》 撰稿。恩格斯在不来梅期间,五次向该报投稿,发表12篇报道和1首新闻诗。
1840年7月30日和31日,《知识界晨报》 发表了恩格斯为该报写的第一组不来梅通讯 (共三篇),集中展现了177年前不来梅市的文化、出版、新闻业的繁荣状况。在新闻传播史研究方面,恩格斯提供了一手的观察资料,得以使人们具象考察19世纪30—40年代德国公共领域的形成、大众化报刊的萌芽及书报审查的情况。依照发表时间,恩格斯的这组专门叙述出版、剧院、报刊的不来梅通讯,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最早的历史文献。那时青年恩格斯的社会主义思想正在形成中。
《知识界晨报》 报头
1840年8月20日恩格斯的自画像
这组稿子的第一篇标题为 《剧院》,他的第一句话是: “据我所知,没有一家著名杂志在不来梅有常驻通讯员。”(2版2卷180页) 显然,就这个城市的对外报道而言,恩格斯所做的事情具有开创性。他报道和评论了不来梅剧院新近演出的两部剧目 《查理·萨维奇》和《时髦的狂热》。同一期发表的恩格斯的第二篇文章的标题为 《出版节》,叙述了不来梅印刷工人庆祝古登堡节的盛况。第三篇 《刊物》,记叙了不来梅的主要报刊和市民的读报活动。恩格斯写道: “人们参加读书会,部分是为了赶时髦,部分是为了有一本杂志在手能舒舒服服地度过炎热的中午。然而,只有丑闻和报上一切有关不来梅的消息才能引起兴趣。多数有教养者的这种冷漠态度。当然是由于没有闲暇,特别是商人不得不经常考虑自己的事务”(2版2卷183-184页)。
恩格斯为 《知识界晨报》 第二次投稿的内容是一篇游记 《不来梅港纪行》,写于1840年7月,中译文6 000多字。报纸编辑部把文章拖了整整一年,1841年8月分5次连载,仍然注明 “7月于不来梅”,给读者的感觉是新近的事实。这篇报道是恩格斯1840年7月5日乘坐 “罗兰” 号轮船从不来梅市区到威悉河出海口的不来梅港一日游的观光通讯,除了对美丽的沿途风光、大海壮丽景色的描写外,他通过观察轮船上的各类人群、观察不来梅港停泊的两艘来往于德国—北美轮船上赴北美的乘客,再现了当时德国下层人民的生活与精神状态,显现出他对人民痛苦的深切同情。在这篇文章中恩格斯还提到 《远洋运输和贸易报》 (英国报纸) 等数家德国和外国经济信息报纸,他写道: “当不来梅港要塞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我所熟悉的一位书商吟咏了席勒的诗句,那位海上保险公司经纪人在阅读 《远洋运输和贸易报》,有一个商人在翻阅最近一期的 《进口通报》。”恩格斯自己 “拿起放在桌上的报刊,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不来梅商业年报》”(2版2卷192-193页)。显然,阅读各类商业报刊已经成为不来梅商人获取商业信息的一个重要手段。
恩格斯为 《知识界晨报》 第三次投稿写的是一首新闻诗,这是他为1840年8月25日逝世的德国作家和戏剧评论家卡尔·伊默曼 (Karl Immermann)而写,在一周内完成。伊默曼是将法国1830年七月革命精神带到德国的代表性作家,恩格斯对他评价很高。《知识界晨报》 也有新闻意识,将这首诗不惜篇幅地安排在头版发表,全诗九节共74行。
恩格斯为 《知识界晨报》 第四次投稿写的是一组四篇新闻报道。第一篇 《理性主义和虔诚主义》,详尽地报道了不来梅教会两派的争论,对双方均有批评不偏不倚。第二篇 《航运规划》,叙述了一位年轻的不来梅商人、螺旋桨股份公司创办人卡尔·科伊特根 (Karl Keutgen) 改进轮船技术的规划。如果成功,从美国到德国的航行时间就可以从23天缩短到11~18天。恩格斯从交通革命的角度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写道: “自从康德把时间和空间范畴从思维着的精神的直观形式中独立出来,人类便力图在物质上也把自己从这些限制中解放出来。”(2版2卷253页) 第三篇 《剧院》,叙述德国演员卡尔·宰德尔曼 (Karl Seydelmann) 到不来梅的巡回演出,评价了他 “遐迩闻名的演技” (2版2卷254页)。第四篇的标题是《军事演习》。1840年9月12日—20日德意志联邦第八军团在不来梅附近举行野外演习。恩格斯生动地叙述了成群结队的不来梅人如何把演习地点当作了观看的娱乐场所。
恩格斯最后一次给 《知识界晨报》 投稿是在1840年年底。这组不来梅通讯共四篇报道。第一篇《教会论争》 是对上次报道 《理性主义和虔诚主义》的继续。第二篇 《和文学的关系》 (因栏目叫 “不来梅通讯”,故省掉了主语 “不来梅”),报道了不来梅文学再度繁荣的种种迹象。第三篇 《音乐》,报道了不来梅文学兴起中最好的一个侧面——音乐。“音乐会总是座无虚席。而且,一种良好的音乐鉴赏力几乎是完好地保存下来了”(2版2卷292页)。
这组文章的最后一篇是《低地德语》,特别介绍了不来梅流通的方言。德国北部是莱茵河平原,南部是巴伐利亚高原,故有低地和高地语言的差异。他报道的第一句话就把人们引导到对不来梅语言的观察: “外地人来到这里首先注意到的是,甚至连最有名望的家庭也使用低地德语。不来梅人只要一谈知心的、不见外的话就开始使用低地德语。”(2版2卷293页) 他分析了诸多与不来梅方言相关的语言现象。这是马克思主义传播思想历史上关于语言研究的最早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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