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4年3月,为了能在经济上接济住在伦敦的马克思,在曼彻斯特从商的恩格斯先经当时在英国已经有些名望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的信徒、演说家和该报的撰稿人约翰·瓦茨推荐,然后于3月30日给《每日新闻》 (The Daily News)编辑亨利·约翰·林肯 (Henry John Lincoln,1814—1901) 写了自荐信,希望担任该报军事专栏的通讯员,从而获取报酬。该报1846—1930年在伦敦出版,首任主编是著名的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林肯是19世纪50年代的编辑之一,负责军事新闻栏。该报持自由主义立场,被视为代表工业资产阶级。在该信中,恩格斯论证了军事新闻记者应具备的职业素养、作为商品的新闻评论的交换价值。该信原文是英文,中译文约2 500字,收入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中文一版28卷607~610页和二版49卷525~529页 (本词目除了标注外,使用的是二版译文)。这是一份体现恩格斯新闻职业思想的文献。中文一版收信人被译为 “赫·季·林肯”,是只看到该人的名、父名第一个大写字母 (H、J) 后的猜想,结果全错了。
恩格斯绘制的1855年8月16日英法军队同俄军在黑河会战的略图
恩格斯致信林肯的两天前,即1854年3月28日,英国政府向俄国宣战,参加克里米亚战争 (Crimean War,又名克里木战争)。克里米亚战争是1853—1856年俄国同土耳其、英国、法国及撒丁王国在克里米亚半岛进行的战争,最终以俄国战败并在1856年3月30日签订 《巴黎和约》 而告终。
信的开头,恩格斯首先提出合格的军事记者(这个概念包含撰稿人、专栏作家、通讯员) 的标准: 是否真正有能力。他从三个方面说明自己具备这些能力。理论方面,他撰写过一系列军事题材的论文,1849年在 《新莱茵报》 上发表过诸如 《在意大利和匈牙利的战争》《匈牙利的斗争》 等100多篇战争通讯。恩格斯表示,这些论文或通讯可以交给任何一位一流军事问题专家审阅其质量,可以请当时著名的英国将军、军事史学家威廉·纳皮尔爵士审阅,但他不愿意交给二流的专家。实践方面,恩格斯曾在普鲁士炮兵部队接受过军事教育,并亲身参加了1849年南德意志起义的战斗行动,这些军事实践促使他对军事科学的所有部门进行了研究。语言方面,恩格斯熟悉欧洲的大多数语言,包括英语、俄语、塞尔维亚语,并略懂罗马尼亚语,语言的优势可以让他全面利用当时最好的报道资料。
恩格斯不在战争前线,且住在曼彻斯特,距离报纸编辑部 (伦敦) 较远,他无法提供前线战场的最新报道,需要在别人提供最新消息的基础上撰写军事评论。但恩格斯认为,写得好的军事评论可以弥补时效上的不足。若提供的稿件质量上乘,推迟一两天也不会有很大影响。关于报道和时间的矛盾,恩格斯谴责新闻一味追求时效而不顾质量的行为,他后来说过: “新闻事业使人浮光掠影,因为时间不足,就会习惯于匆忙地解决那些自己都知道还没有完全掌握的问题。”(37卷319页)
新闻评论无法避开政治,而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和最激烈的表现。但对于撰写军事评论,恩格斯坚持这样的原则: “军事科学像数学和地理学一样,并不包括特殊的政治见解。” 虽然恩格斯倾向于打败俄国,但他写道: “如果他们仗打得好,那我会像一个真正的士兵那样,给这些魔鬼作出应有评价。” 他认为,军事行动应该抛开政治见解的干扰,因为战争唯一的目的就是 “以最快的速度全力以赴地进行战争,粉碎敌人并迫使敌人接受战胜者的条件”,如果特殊的政治见解阻挠了军事行动,势必会束缚指挥官的行动,进而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
恩格斯还谈到撰写军事评论的稿酬问题。他写道: “要撰写军事行动的文章,必须拥有许多昂贵的地图和书籍,这笔应付的款项应该算在开支之内。”最后这句话对应的英文是 “should be made as entering into the cost of production”,《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中文一版翻译为 “这都应该计算在内,因为这些都包括在生产费用里”(28卷609-610页)。两个译文在意思上都是准确的,后者的译文有些啰唆,但后者将 “the cost of production”直译为 “生产费用”,在经济学上更为准确。前者翻译为 “款项”,没有体现恩格斯把为报纸的商业性撰稿视为脑力劳动的思想。在恩格斯的观念中,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同样具有价值。通讯员撰写稿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脑力劳动也应该得到公正的报酬。恩格斯后来论证过,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都属于工人阶级,可以 “在即将来临的革命中发挥巨大作用”(22卷487页)。
在自荐信的结尾,恩格斯还谈到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即自己可以胜任不同的报道体裁,包括评述交战军队的军事组织和兵力、对正在进行的战斗发表批评意见、综述一个月或一个半月的作战情况等。恩格斯还随信寄去一篇分析俄国位于芬兰湾的喀琅施塔得要塞的文章,以证明自己撰写的是 “第一流的报道”。同时恩格斯还表示,可以提供书评和短评等其他不同体裁的文章,比如可以就英国军官和探险家弗兰西斯·切斯尼上校刚出版的新书 《从东方现状看1828和1829年的俄土战争》 发表书评,或者就俄军渡过多瑙河撰写短评。
《晨报》 报头 (1843年1月21日)
后来恩格斯收到喀琅施塔得要塞文章的校样,并于4月12日寄去 《俄国军队》 一文,这是有关俄国陆军和海军力量的一组文章的第一篇。4月20日他收到林肯回信,恩格斯向马克思叙述了林肯回信的内容: “我的文章已经排版 [指喀琅施塔得要塞的文章——引者注],校样已经在我的包里。我在上星期三 [4月12日——引者注] 就给这些先生写了信[此信没有保存下来——引者注],说我将按他们通常的条件写稿,而直到今天才接到回信说,文章太专业了,虽然他们很愿意采用,但是力不从心; 末了他们非常客气地提出付给我2英镑2先令的酬劳,并好心劝我向军事报纸投稿。当然,我对两者都会拒绝的……客客气气地回绝,自然不是看在我的分上,而是看在瓦茨的分上。”(2版49卷539-540页) 实际被回绝的原因在于编辑部获知恩格斯是共产主义者。恩格斯的这两篇文章后来发表在其他报纸上。
在随后的克里米亚战争期间,恩格斯深入研究了这场战争并撰写了80多篇军事评论,这些文章大多发表在 《纽约每日论坛报》 和 《新奥得报》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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