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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传《高帝·佐高祖定天下》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13日 阅读:160 评论:0

约在汉十一年(前196)五、六月间,刘邦疾病缠身。汉十二年(前195)十月,刘邦带病亲征,前去讨伐黥布,结果为流矢所中,病情更加严重。在击破黥布后,刘邦在沛、鲁二县作了短暂停留,约在十一月回到了都城长安。吕后请来技艺精湛的医生,医生认为刘邦伤病还可医治,但是刘邦拒绝接受治疗,他说:“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三月某天,吕后见刘邦气息奄奄、时日无多,便问询后事安排,她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刘邦说:“曹参可。”吕后接着问,刘邦说:“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继续问,刘邦说:“此后亦非而所知也。”(《史记·高祖本纪》)上述对话,实为刘邦政治遗嘱。四月甲辰,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布衣帝王走完了他辉煌的人生历程,驾崩于长乐宫。
 刘邦驾崩,百姓仍然需要劳作,官吏依然得处理政务,国家照样得继续运转,但是帝国继承者选择、施政方略取向决定着国家命运,主导了帝国百姓的日常生活,影响到周边部族的动荡与安宁。因此,继承者选择、施政方略取向是了解后刘邦时代汉帝国政治生活的头等大事。倘若需要深入了解,则不能不提后刘邦时代帝国实际控制者吕后。吕后不仅影响了刘邦立储的选择,而且决定了后刘邦时代帝国的走向。
 首先,立储选择。刘邦共有八子,分别是刘盈、刘肥、刘恒、刘如意、刘长、刘友、刘恢、刘建,其中刘盈为吕后所生,刘肥为外妇曹氏所生,刘如意为戚姬所生,刘长为赵姬(子儿)所生,刘友、刘恢、刘建为其他姬妾所生。早在楚汉二年(前205)六月,刘盈就已经确立太子身份。但是,后来在刘盈、刘如意之间却发生了一起废立风波。原来戚姬深得宠爱,伴随刘邦征战关东,而吕后却年老色衰,加以留守关中,见面稀少,日渐疏远。在伴随途中,戚姬“日夜啼泣”,多次请立如意为太子。刘邦认为刘盈“仁弱”,而“如意类我”(《史记·吕太后本纪》),抵御不住戚姬的软磨硬泡,动了废立太子之心。
 汉十年(前197),刘邦将废立太子问题提交臣僚讨论,但是遭到文武群臣的坚决反对,因此迟迟未能下定决心。吕后惊恐不已,拿不出应付办法。有人献策吕后:“留侯善画计,上信用之。”建成侯吕泽奉命请教张良:“君常为上谋臣,今上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卧乎?”张良不愿参与立储之争,说:“始上数在困急之中,幸用臣。今天下安定,以爱欲易太子,骨肉之间,虽臣等百余人何益。”吕泽执意要求张良谋划,张良说:“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必异而问之。问之,上知此四人贤,则一助也。”(《史记·留侯世家》)张良所谓的“四人”,指商山四皓,分别为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吕后听取张良谋划,命令吕泽派人携奉太子书信,卑辞厚礼,将商山四皓迎入吕泽府中。
 汉十一年,淮南王黥布谋反,刘邦适逢疾病缠身,意欲令太子为将东讨。商山四皓谋划道:“凡来者,将以存太子。太子将兵,事危矣。”于是,他们建言吕泽:“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太子;无功还,则从此受祸矣。且太子所与俱诸将,皆尝与上定天下枭将也,今使太子将之,此无异使羊将狼也,皆不肯为尽力,其无功必矣。臣闻‘母爱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待御,赵王如意常抱居前,上曰‘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也,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将此属,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则鼓行而西耳。上虽病,强载辎车,卧而护之,诸将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子自强。’”吕泽连夜去见吕后。吕后采纳商山四皓计谋,承间哭诉,请求刘邦亲征。刘邦说:“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史记·留侯世家》)刘邦御驾亲征,群臣送行到霸上,张良虽然抱恙,也勉强来到曲邮。张良建言刘邦,令太子为将军,负责镇守关中,刘邦采纳张良计策,命令他辅佐太子。
 汉十二年,刘邦回到长安,病情更加严重,更立太子愿望愈益强烈。张良出面谏阻,然不被采纳,遂称病不朝。周昌当庭怒抗,说:“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史记·张丞相列传》)叔孙通更是以死相争,他说:“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適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汙地。”刘邦说:“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说:“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刘邦说:“吾听公言。”(《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由于张良、周昌、叔孙通等大臣的坚决抗争,刘邦只得暂时答应他们,但是并未死心。
 有一天,刘邦设宴置酒,太子御前侍奉,商山四皓贴身相随。刘邦见四人年过八十,皓首白眉,仪态壮美,十分惊奇,询问:“彼何为者?”四人上前自报姓名,分别是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刘邦颇感震惊,说:“吾求公数岁,公辟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商山四皓回答:“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窃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刘邦说:“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祝酒完毕,快步离去,刘邦目送他们,召来戚夫人,指着商山四皓说:“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主矣。”更立太子希望落空,戚夫人泪下沾衿,刘邦说:“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接着,刘邦慷慨高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史记·留侯世家》)歌曲唱了几遍,戚夫人泣不成声,刘邦罢酒离去,打消了更立太子念头。
 其次,汉国走向。汉十二年五月丙寅日,太子刘盈即位,是为孝惠皇帝。惠帝见吕后虐杀戚夫人,惊吓成疾,沉迷酒色,不理政事,在位七载,郁郁而终。惠帝死后,吕后临朝称制,先后立有两少帝,前少帝为惠帝后宫美人子,后得悉生母被杀,怨言:“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未壮,壮即为变。”(《史记·吕太后本纪》)终为幽杀;后少帝本为常山王刘义,也出于惠帝后宫,立于吕后四年五月丙辰日,即位更名为弘,后为代王君臣诛杀。如此,吕后把持汉帝国朝政达十五年之久。
 吕后主政期间,忠实执行政治遗嘱,墨守刘邦治国陈规,推行休养生息政策,轻徭薄赋、奖励生产、轻刑省罚,有力推动了社会经济的恢复发展,所以《史记》“太史公曰”给予了高度评价:“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虽然史颂“天下晏然”,然而汉帝国内部政治斗争、外部部族角逐却时刻无休。
 先说内部政治斗争。鉴于太子争立风波,刘邦忧心百年之后赵王如意安危,采纳御史赵尧建议,任用“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的周昌为赵相。吕后把持朝政后,尤其痛恨戚夫人及赵王,所以清除异己的矛头首先指向他们。她将戚夫人囚禁于永巷别宫之中,剃去头发,颈束铁圈,穿着红褐色囚衣,整日舂米。戚夫人边舂边歌:“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吕后闻言大怒:“乃欲倚女子邪?”(《汉书·外戚传》)便征召赵王入朝。赵相周昌对使者说:“高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史记·吕太后本纪》)吕后见使者往返多次无果,便征召周昌进京,接着再征召赵王入朝。惠帝知道吕后欲杀赵王,亲自前去霸上迎接,然后携赵王入宫,共同起居饮食,吕后迟迟未能得手。惠帝元年(前194)十二月,惠帝晨起出宫射猎,赵王年少,未能早起,吕后借机毒杀赵王。此后,吕后残忍迫害戚夫人,砍断手脚,挖去双眼,熏聋双耳,灌入哑药,囚入地下牢室,取名为“人彘”。
 赵王如意死后,吕后清除异己矛头对准齐王刘肥。惠帝二年(前193)十月,齐王入京朝圣,惠帝认为齐王长兄,应该居于上座,于是按照家人礼节进行招待,吕后十分不满,命人斟满两杯酒,摆在齐王面前,命令他起身祝酒。齐王起身,惠帝也起身,拿起齐王面前的一杯酒,准备共同祝酒。吕后这才害怕,起身撞翻惠帝酒杯。齐王觉得奇怪,不敢再饮,佯醉而去。回头打听,得知是毒酒,齐王非常害怕,担心不能安全脱险。齐国内史士献策:“太后独有孝惠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王必无忧。”(《史记·吕太后本纪》)于是,齐王献上城阳郡,并尊公主为齐国太后。吕后非常高兴,在齐王府邸设宴,尽情欢饮,这才让齐王返归封国。惠帝六年十月辛丑,齐王刘肥去世。
 赵王如意死去,吕后徙淮阳王刘友为赵王,以诸吕女子为王后,不过赵王不爱王后,却爱其他姬妾,王后愤怒而去,在吕后面前谮毁赵王:“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吕后勃然大怒。高后七年(前181)正月,赵王奉诏入京。赵王抵京后,吕后不予接见,将他囚禁在王邸,不给饭吃。赵王臣子私下送饭,结果被逮捕判罪。饥饿难耐的赵王,悲声高歌:“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于嗟不可悔兮宁蚤自财。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讬天报仇。”(《史记·吕太后本纪》)丁丑日,赵王幽死,后来按照平民礼节葬于长安。
 赵王友死去,吕后徙梁王恢为赵王,刘恢心怀不乐。吕后见此,以吕产女为赵王王后。王后扈从官吏皆为吕氏党羽,他们把持朝政,监视赵王,赵王失去行动自由。甚者,王后还派人毒杀赵王宠姬。赵王悲愤不已,作诗歌四章,令乐工传唱,然后在高后七年六月自杀了。吕后知道后,以赵王迷恋妇人、舍弃宗庙礼法为由,废除赵王后嗣继承权。
 高后七年九月,燕王刘建离世,吕后遣使杀掉燕王美人之子,然后以“无后”名义,废除刘建燕国。至此,刘邦八子中,刘如意被毒死,刘肥、刘建善终,刘盈病死,刘友饿死,刘恢自杀,刘长因“常附吕后”、刘恒以母薄姬“希见”刘邦得以免祸。
 一面大力清除异己,吕后还一面分封诸吕,巩固己方政治势力。惠帝享国七年而亡,吕后干嚎无泪。侍中张辟强,留侯张良子,时年十五,他问丞相陈平:“太后独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陈平反问何故,辟强说:“帝毋壮子,太后畏君等。君今请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兵居南北军,及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脱祸矣!”(《史记·吕太后本纪》)陈平采纳辟强计策,吕后方才放心哀痛。自此,吕后临朝称制,吕氏家族掌控朝政。
 即便如此,吕后还欲效仿刘邦,分封诸吕为王,巩固自己的权力。右丞相王陵极力反对,他说:“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吕后非常不高兴。左丞相陈平、绛侯周勃见无力阻止,便附和说:“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闻听此言,吕后龙颜大悦。散朝后,王陵责备陈平、周勃:“始与高帝啑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从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地下?”二人解释道:“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史记·吕太后本纪》)王陵无言以对。高后元年(前187)十一月,吕后罢右丞相王陵,改任太傅,迁陈平为右丞相,拜审食其为左丞相。审食其为吕后亲信,虽然监管宫中,职同郎中令,然而权倾朝野,实际掌控朝政。通过主要官员调整,削弱反对派势力,吕后开始逐步实施分王诸吕的计划,她首先追封父临泗侯吕公为吕宣王,长兄周吕侯吕泽为悼武王。
 见追封吕宣王、悼武王已为臣民默许,并未掀起轩然大波,吕后开始大力实施分封计划。自高后元年四月丙寅,截至高后八年五月丙辰,吕后先后分封39人为王侯:
 吕后长兄吕泽子台封吕王,子产封郊(一作“洨”、一作“汶”)侯;孙嘉继嗣吕王,孙通、庄(一作“庀”)分封锤(一作“钜”、一作“腄”)、东平侯;后,嘉以居处骄恣废,产继嗣为吕王,又迁梁王,复为吕王,通迁燕王。
 吕后次兄吕释之子种、禄分封沛(七年,更为“不其”)、胡陵(一说“汉阳”)侯;后禄迁封赵王。
 吕后姊长姁子吕平封扶柳侯。
 吕后妹、樊哙妇人嬃封临光侯。
 吕后昆弟子胜、忿、荣分封赘其、吕成、祝兹侯。
 吕后族人它、更始分封俞、滕侯。
 吕后外孙、张敖子偃封鲁王,张敖姬妾子侈、受分封信都、乐昌侯。
 吕后孙子、惠帝后宫子不疑、强、山(后更名义,又更名弘)、朝、武、太相继封为常山王、淮阳王、襄城侯、轵侯、壶关侯、昌平(一说“平昌”)侯;不疑、强死,山、武继立为常山、淮阳王;山即位为帝,朝继立为常山王;后太迁封吕王,又更名为济川王。
 吕氏党羽张买、张泽、冯无择、周信分封南宫、建陵、博成、成陶(阴)侯。
 刘氏宗族楚元王刘交子郢客,齐王刘肥子章、兴居分封上邳、朱虚、东牟侯;大将军吕泽封为琅邪王。
 功臣少府阳成(城)延、齐丞相齐受、长沙王子吴阳、吕丞相朱通(进)、卫尉卫无择、梁丞相王恬启、常山丞相徐厉、长沙丞相越相继分封为梧、平定、沅陵、中邑、乐平、山都、松(祝)兹、醴陵侯。
 综观上述分封,吕氏族党竟达27人之多。当然,为了分封计划实施顺利,不致遭到臣民激烈反抗,在分封诸吕过程中,吕后先后分封刘氏宗族4人,功臣8人以为点缀。虽然刘氏宗族仅封4人,但是吕后采取联姻羁縻,刘泽妻为吕嬃女,刘章妻则为吕禄女。以此,来建立、稳固吕家天下。
 再说外部部族角逐。秦末汉初,匈奴冒顿单于势大,他东平东胡,西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等部族,先后征服周边部族,史称“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当时天下初定、国力贫弱,所以匈奴更加骄横。刘邦去世不久,冒顿写信给吕后:“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冒顿带有侮辱、挑衅的书信,引得吕后勃然大怒,她召集陈平、樊哙、季布等商议对策,准备斩杀匈奴使者,派兵攻打匈奴。樊哙支持出兵,他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众将随声附和。季布反对出兵,他说:“哙可斩也!前陈豨反于代,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时匈奴围高帝于平城,哙不能解围。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哙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吕后认同季布说法,不再讨论攻打匈奴,后来命令大谒者张泽回报匈奴:“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接到回信后,冒顿遣使道歉:“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汉书·匈奴传》)同时献上骏马,接受“和亲”政策。惠帝三年(前192),选取宗室女子为公主,嫁与匈奴冒顿单于。吕后明智退让,平息了一场战争危机,维持了汉匈大体相安的局面。
 北部边境大体相安,平静无事,然而南部边境却兵戎相见,颇不安宁。
 汉十一年,陆贾奉使南越,经其巧妙周旋,赵佗臣奉汉约。惠帝三年七月,南越王赵佗称臣奉贡,汉、越关系融洽。高后五年,汉帝国下令断绝汉、越贸易往来,严禁铁器流入南越。赵佗大怒,说:“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史记·南越列传》)于是,他自称南越武帝,多次发兵侵扰长沙国边境城邑,汉、越由先前融洽的民族关系,开始走上兵戎相见之路。高后七年九月,吕后派遣隆虑侯周灶率兵南征。由于天气酷热潮湿,士卒多染疾疫,汉兵不能逾越阳山岭(《索引》)。高后八年七月,吕后驾崩,汉帝国忙于平定诸吕之乱,无暇顾及南国边境得失。乘此良机,赵佗或以武力威胁,或以财物贿赂,先后降服闽越、西瓯、骆越地区,建立起“东西万余里”的大国,成为汉帝国南部边境的重大威胁。
 在主政期间,吕后大力清除异己,分封吕氏族党,形成了刘氏孤弱、诸吕擅权的政治格局;和亲匈奴冒顿,维持了北方边境的和平安宁;断交南越赵佗,却召来了南方边境的刀戈烽烟。
 高后八年七月辛巳,吕后在家族权力的梦想与忧虑中死去。临终前,她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吕产为相国,分别掌控汉帝国中央禁卫军北军、南军,并嘱托他们:“高帝已定天下,与大臣约,曰‘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毋为人所制。”(《史记·吕太后本纪》)希冀吕氏家族能够稳固掌控军政大权,继续主导帝国走向。
 在吕后精心安排之下,诸吕掌控了汉帝国军政大权,但是他们有违刘邦“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的白马盟约,担心被刘邦旧臣、刘氏宗族诛杀,因此还是图谋发动政变。朱虚侯刘章侦知吕氏阴谋,定下铲除诸吕、迎立齐王之计,派人暗通长兄齐王刘虚,让他迅速起兵西攻长安,同时联合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刘邦旧臣,准备策应齐军。接到刘章消息,齐王先是剪除吕党齐相召平,然后胁迫琅琊王刘泽共同起兵,一面攻打吕国,一面遣使遍告诸侯,声讨吕氏罪恶。灌婴奉命平叛,当他率部抵达荥阳,不愿为吕氏效力,遂同周勃合谋,借故屯兵不动,遣使连横诸侯,约定共诛吕党。齐王接受约定,领军返回边境,静待平乱良机。
 此时长安城内,陈平、周勃等也积极准备铲除诸吕,但是军政大权全部控制在诸吕手中,周勃身为太尉却不能进入军门,陈平职任丞相而无权处理政务。鉴于郦商儿子郦寄同吕禄私交甚笃,陈平、周勃派人劫持郦商,胁迫郦寄诱劝吕禄交权。郦寄诳骗吕禄:“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籓,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史记·吕太后本纪》)吕禄赞同郦寄计策,打算归还上将印绶,把兵权交给太尉,并回报诸吕商讨,但是迟迟不能决断。
 八月庚申日,郎中令贾寿出使齐国归来,责备吕产:“王不蚤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并把灌婴合纵诸侯、图谋铲除吕党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而且催促吕产紧急入宫。御史大夫曹窋前往相府议事,恰好听见贾寿、吕产密谋,他见情势万分危急,紧急驰告周勃。周勃准备夺取北军,他先命掌管皇帝符节的纪通持节矫诏,让太尉周勃入主北军,然后派遣郦寄、典客刘揭前去诓骗吕禄:“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十分信任郦寄,便把将印交付典客,将兵权奉还太尉。周勃成功进入北军,他下令军中:“为吕氏右襢,为刘氏左襢。”(《史记·吕太后本纪》)结果全军左袒,都愿意支持刘氏。
 鉴于南军仍由吕产掌控,陈平得悉吕产阴谋后,派刘章前来协助周勃。周勃命令刘章监守军门,派遣曹窋传令未央宫卫尉,不要放吕产进入殿门。吕产不知吕禄业已离开北军,准备入宫政变,但是卫尉禁止他入宫,吕产束手无策,只得在殿门前往来徘徊。曹窋担心不能战胜诸吕,把未央宫周围紧急情势汇报给周勃。此时,周勃也担心政变不能成功,不敢公然下令诛杀吕产,于是让刘章火速进宫,护卫少帝刘弘。刘章率领千余士卒,来到未央宫,恰好遇见吕产,遂下令攻击,诛杀了吕产。
 得知吕产已死,少帝刘弘惊恐万状,派出谒者持节安抚刘章,表示支持铲除诸吕行动。刘章本想夺取皇帝符节印信,但是谒者不肯相与,他便挟持谒者,同乘一车,借助皇帝符节印信,驰往长乐宫,斩杀卫尉吕更始,然后返归北军,报告周勃。周勃闻言大喜,起身拜贺刘章:“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史记·吕太后本纪》)然后,下令抓捕诸吕,不分老少,全部斩杀;接着,派遣刘章告知齐王,已经铲除诸吕。齐王罢兵返国,灌婴撤归长安。
 铲除吕氏党羽,掌控京城局势后,陈平、周勃等商讨如何处置惠帝诸子,他们认为:“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强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有人推荐拥立刘邦嫡长孙刘襄,但是刘泽等表示反对,他们指出:“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有人提议立淮南王刘长,结果也因“以为少,母家又恶”等原因遭到否决。鉴于“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于天下,便。”(《史记·吕太后本纪》)陈平、周勃、刘泽等达成共识,决定迎立代王刘恒。
 后九月己酉日,代王刘恒来到长安,陈平、周勃等迎立为帝。文帝主政当日,陈平、周勃等以少帝弘、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非惠帝子”,全部诛杀;文帝前元年(前179),陆贾奉命出使南越,赵佗称臣纳贡,汉、越再度和盟,恢复通使往来。至此,吕氏势力得到彻底清算,汉国政策走向得到全面纠正,大汉帝国开始迈向“文景之治”的全盛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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