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于中印两国发展模式的比较中,其中关于印度与中国不同的经济发展模式以及印度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是人们关注较多并分别取得了相当研究成果的领域。这主要是因为,一个国家的传统文化与该国现代化进程之间的关系是一个无论从理论还是从现实来看,都是非常有价值的问题。
首先,拥有博大精深的文化是一个国家成为世界大国的必备条件。经济的崛起是大国崛起的必要条件和基本前提,但仅有经济的崛起并不能使一个国家成为世界性大国,一国成为世界性大国必先是文化大国。如18世纪之前以汉文化为主体的中国文化,19世纪以后以英国和美国为代表的欧美文化,都在本地区甚至世界范围内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在市场经济中,文化对经济发展同样具有深远影响。季羡林先生曾经提出,文化也是一种生产力。台湾著名学者魏萼教授认为,文化和宗教是经济发展的动力。“这个力量是一般经济学界经常忽略的问题。此乃是构成经济发展的动力,可谓‘第二只看得见的手’。”可以说,没有自己民族文化的国家,是不可能成为世界大国的。
其次,不同国家的现代化是在不同国家和民族文化积累的基础上实现的。不同民族文化孕育出不同的价值观和不同国家对传统文化不同的态度,使每个国家的现代化都呈现出独具特色的实现过程和表现形式,甚至还能决定一个国家是否能最终实现现代化。正如著名学者金耀基先生指出的,现代化有多种,但绝对没有“没有传统的现代化”。[1]这里的“传统”主要就是指传统文化。比如,即使同为原生资本主义的西欧诸国,由于各国传统文化的不同,在现代化发展道路上也表现出了一些很大的差异,而由于传统文化不同,在西欧和美国之间产生的差别就更大。因此,研究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必然要关注这个国家的传统文化形态。尤其是研究发展中国家的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更是具有重要意义。因为,无论承认与否,当前世界的现实情况是: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在经济方面的主要目标就是希望通过一定时间的努力而最终达到目前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这其中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面临着和西方国家几乎完全不同的传统文化的根深蒂固的影响。而西方国家现有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在西方传统文化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那么在非西方文化传统里能否实现现代化尤其是能否实现西方国家经济发展的水平和发展模式就成为从学界到理论界都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实际上,从资本主义产生之时,就已经开始有人进行关注和研究文化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了各种不同的观点。而自从韦伯提出“新教伦理是产生资本主义的根本原因”的论点之后,很多人也基本对非西方国家能否实现现代化持否定态度,认为非西方国家从根本上说是不能实现西方式的现代化的。但自从包括东亚在内的许多非西方国家开始实现现代化以后,大多数人在这一问题上开始转变看法,即在非西方文化传统的国家也可能实现现代化,只是因文化传统影响的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实现形式。自此,人们开始关注传统文化的这种影响对于发展中国家现代化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或者还是二者兼有,以及怎样克服消极因素、怎样充分利用积极因素等问题。
关于印度传统文化,应当说我国学界是进行了大量研究的,但对于印度文化与现代化的关系,过去的研究更多地强调了它落后的一面,强调了它对印度现代化所产生的消极作用,如很多研究对印度传统文化中的种姓制度如何阻碍了印度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产生,以及这种制度如何在今天阻碍了印度经济的发展进行了详尽论述和分析。但却很少有研究对印度传统文化中与现代社会的契合性因素进行系统研究,对印度政府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也很少关注。实际上,和其他国家的传统文化一样,除了阻碍现代化的一些冲突性因素以外,印度传统文化中还具有一些与现代化进程相符合的契合性因素。这些冲突性因素性和契合性因素的共同作用,才使印度的现代化进程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发展模式。同时,印度社会和印度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对传统文化的改造和继承,也使这些契合性因素越来越凸显出它的作用。
应当说,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很早就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并产生了大量有价值的专门著述或在一些研究中的专题论述。另外,随着90年代东亚经济的崛起,学界关于东亚传统文化(主要是儒家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也给予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相当的研究成果。但正如我们前面指出的,和前述研究相比,和对印度经济或文化的单独专题研究相比,目前学界对于印度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的专门研究却相对较为薄弱,著述也不多。为数不多的研究也大都集中于论述印度传统文化对于印度现代化所产生的消极阻碍因素上,还有一些别的研究涉及到了印度现代化对印度传统文化所产生的影响。而对印度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进行系统研究的著述却相对较少。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在本章中首先对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从理论层面进行简要分析,然后简要阐述印度传统文化的主要特点;在此基础上,重点分析印度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的冲突和契合因素,即:印度传统文化中的哪些因素不利于印度实现现代化,哪些因素有利于印度实现现代化;接下来分析印度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传统文化的,我们认为印度对待传统文化的做法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即:改造、继承和发展;最后对传统文化现代化这一所有发展中国家都面临的普遍性问题进行简要讨论。
[1] 金耀基:《从传统到现代(补篇)》,法律出版社,2010年,第1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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