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大陆会议的代表观点并不统一，有些激进代表提出了武力反击、北美独立的意见，但是大多数代表并没有独立的思想准备，温和派的意见最终占据上风。大陆会议发表《权利宣言》，指出北美居民并非谋求独立，而是维护作为英国人所不可剥夺的自由和权利。一方面，殖民地采取断绝同英帝国的贸易往来的措施，希望能够缓解危机，迫使英国取消高压政策。另一方面，北美民众运动的发展迅速，亲英分子受到私刑，人民自己选举组织了地方政府机构，民兵也开始组织和操练，组建了行动快捷的“一分钟人”连队。英国政府得知大陆会议召开的消息后，并未放弃武力手段，拒绝废除《强制法令》。双方立场无法调和。1775年4月19日清晨，一队英国士兵奉命前往康科德摧毁反英人士的军火库，这一消息被当地民兵获悉，在列克星敦村，双方爆发了遭遇战，打响了北美独立战争的第一枪。英军打散民兵之后，继续北上，破坏了还没有转移完的军火。更激烈的战斗发生在英军的归途中，大量民兵聚集起来，沿途伏击，英军最终伤亡两百多人，仓皇逃回波士顿。这是北美民兵第一次与英国正规军交战，它振奋了人民的斗争精神，点燃了北美革命的燎原之火。数天内，拿起武器的民兵蜂拥而至，迅速包围了波士顿。

为了应对新的局势，1775年5月10日，第二届大陆会议在费城召开，十三个殖民地都派代表参加。武装斗争的发展迫使大陆会议承担起领导责任，决定招募更多民兵，组建大陆军，并于6月15日任命华盛顿为大陆军总司令。尽管战争已经爆发，但独立并未提上日程，当时，北美的主要愿望是恢复殖民地的旧有秩序。7月5日和6日，大陆会议先后通过了《橄榄枝请愿书》和《关于拿起武器的原因和必要的公告》，再次阐明北美武装斗争是为了反抗奴役，维护自由，绝非谋求独立;表示只要英国放弃高压政策，北美愿意恢复旧有的和睦关系^[1]。然而，从英国的立场出发，矛盾发展到这一程度，北美的请愿是没有根据的，北美的武装叛乱是明显的事实，英国政府如果就此退让，将再没有权利对北美事务进行干涉。同时，希图振兴王权的英王乔治三世也不可能答应这一请愿。1774年9月，乔治三世曾写道：“殖民地不是投降就是胜利。”^[2]

北美独立是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的结果，它的诞生首先经历了一场思想上的深刻洗礼。从某种程度上讲，美国独立战争是一场“信念”之战。北美人民并非因为直接的严重伤害来反抗英国，而是为了维护“自由和人的自然权利”而战。这一信念，经由独立战争爆发前的政治辩论，日益深入人心。“欧洲自古希腊和罗马、特别是启蒙运动以来形成的自由主义政治哲学，经由北美居民的咀嚼和消化，与他们的国民性中固有的权利意识相融合，形成一种强烈而持久的自由精神，铸就了一种支撑美国民主大厦的大众政治理性。”^[3]在这样的群众心理基础上，完成“独立”需要最后的舆论准备：明确反英斗争的目标，打破人民对英王的幻想，阐述独立后组织政府的原则。1776年1月，托马斯·潘恩的《常识》发表，他用通俗的语言，立场鲜明地指出独立是北美人民最大的福利;抨击了英国政府的暴政和英王乔治三世的专制，认为君主制荒谬绝伦，是对人权的极大蔑视;号召北美人民拿起武器，通过革命战争实现独立;主张建立代议制的共和政府。

对于进行中的反英武装斗争，潘恩的《常识》如同一场及时雨，既坚定了人民反英斗争的决心，论证了独立的正义性和必然性，又指出了独立后的目标，给殖民地人民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常识》三个月内就风靡全部北美殖民地，几乎全部的成年白人都读过或了解这本小册子。与此同时，英国政府进一步扩大了在北美的军事行动，并全面断绝了与北美殖民地的关系。这种情况下，独立成为北美人民的普遍呼声，而且此时北美原有的政府机构已经瓦解，各殖民地都选举了革命议会，大陆会议则成为实际上的中央政府。1776年4月和5月，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的议会分别授权代表在大陆会议上寻求独立。同时，宣布独立也是争取外援的必要条件，因为英国的夙敌——法国只对独立的北美感兴趣，愿意与之结盟。7月2日，大陆会议投票决定独立，但纽约的代表团弃权;7月4日，大陆会议通过了由杰斐逊主笔的《独立宣言》。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们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有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这段著名的文字，今天读来仍然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简洁的文字中蕴涵着深刻的政治哲理和动人的情感诉求。这份简短的文件清晰地总结了北美人民对于天赋人权、人民主权、民族自决等政治原则的思考，列举了英王及其政府对北美人民的种种压迫，指出英王对北美人民的正当权利和诉求置之不理。因此，从理论和事实上，北美的独立都有其必然性和正义性。宣言的最后部分庄严宣告：“这些联合一致的殖民地从此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并按照其权利也必须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4]

《独立宣言》是一份在美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都有重大意义的伟大文件，它全面地阐述了北美革命的基本原则，第一次以国家政纲的形式肯定了资产阶级对于人权和民主的要求，它的精神成为美国独立和建国的思想基础，鼓舞了世界范围内的资产阶级革命运动。

北美殖民地尽管全民皆兵，斗志昂扬，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当时世界上军事力量最强大的英帝国。北美没有正规军，制造业落后，军械和军需都十分缺乏，缺乏训练的民兵用简单的武器可以游击骚扰英军，但是，正规的攻城防守就难以胜任。最初两年，华盛顿的大陆军败多胜少，纽约、费城先后陷落，大陆会议被迫向内地转移。但是，英军也有很多不利之处：长途奔袭，又非正义之师，后勤很难保障，兵源不足;北美地形和环境不利于骑兵和炮兵作战，北美军事和政治力量都很分散，英国很难找到决定性的作战目标，除非深入内地，全面征服殖民地，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英国难以承受;而且，北美人民得道多助，英国国内的群众改良运动者同情美国革命，抨击政府政策;法国、西班牙和荷兰都纷纷与美国结盟，对英宣战，尤其是法国海军给予了很大帮助。

华盛顿本人的军事才能也发挥了很大作用。他对大陆军进行训练整编，严肃军纪，培养军事技能，提高战斗力。同时，他顽强善战，战略战术灵活大胆，尤擅奇袭，在运动中歼灭敌人。1777年10月，利用英军之间缺乏配合，华盛顿率领美军将从加拿大南下的一支英军约六千人围困在萨拉托加，弹尽粮绝之后，英军全部投降。萨拉托加大捷是北美独立战争的转折点，大捷不仅增添了北美人民战胜英国的信心，而且坚定了法国直接参战的决心。英军进攻中部，截断各殖民地彼此联系的计划失败后，又转向南部，先攻占了南部几个殖民地，但是英军在北美的攻势分散，军事据点难于巩固。不久，在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英军相继失败，损失惨重。北美民兵和大陆军密切配合，深入南部，扫除英军据点。1781年10月，在弗吉尼亚的约克敦，华盛顿联合法国陆军和舰队将英国将领康华里麾下的七千英军团团围住，英军坚守数周后全部投降。约克敦的胜利结束了战场上的武装斗争，此后英美双方经过一系列的谈判，最终于1783年正式在巴黎签署了结束战争的《巴黎条约》。英国承认美国独立，划定了双方的边界，美国独立战争获得了完美结局。

反英独立是北美殖民地人民思想和行动的主流，但是，一个自由而复杂的社会总是会出现少数持不同政见者。在独立战争中，也存在着效忠英国国王，反对同英国分离的效忠派，主要是英国的代理商、英国官员和一些对英国抱有好感，经济上与英国来往密切的种植园主和富商。这些人在北美不受欢迎，其中的顽固分子遭到镇压。从1775年到1783年，总计有10万名效忠派离开美国，前往加拿大和法国^[5]。

[1]张友伦:《美国的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见《美国通史》,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0~13页。
[2][美]塞缪尔·莫里森、亨利·康马杰、威廉·洛伊希滕堡著,南开大学历史系美国史研究室译:《美利坚共和国的成长》,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214页。
[3]李剑鸣:《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前的政治辩论及其意义》,载《历史研究》,2000年第4期。
[4]赵一凡编:《美国的历史文献》,三联书店,1989年,第17~21页。
[5]张友伦:《美国的独立和初步繁荣,1775—1860》,见《美国通史》,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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