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在文学上受李贽、焦竑、徐渭、汤显祖影响,而最后的大张反“七子”文学拟古主义旗帜的是公安派,其代表人物为袁宗道、袁宏道及袁中道兄弟三人。因他们都是湖北公安人,故世称“公安派”。兄弟三人中,袁宏道更为积极,也更为自觉,他向着拟古主义的营垒,作了更激烈的斗争。他声称要“扫时文之陋习,为韦季之先驱,辨欧、韩之极冤,捣钝贼之巢穴。”堪称反拟古主义的一员主帅与干将。
归结起来,公安派反拟古主义的文学主张是:一、文学的发展观。他们认为文学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历代文学的变革,都各有其时代的特性和历史的原因,不应贵古而贱今。袁宏道说:“秦汉而学六经。岂复有秦汉之文?盛唐而学汉魏,岂复有盛唐之诗?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所以可贵,原不可以优劣论也。”(《叙小修诗》)他在许多文章中,都阐述这个发展的观点,发出“古何必高?今何必卑?”的正确议论。二、反拟古。他们认为文学既是发展的,那么就决不能摹拟古人,而应独创。袁宏道在《雪涛阁集序》中说:“近代文人,始为复古之说必胜之。……然至以剿袭为复古,句比字拟,务为牵合,弃目前之景,摭腐滥之辞。有才者诎于法,而不敢自伸其才;无才者捡一、二浮泛之语,邦凑成诗。智者牵于习,而愚者乐于易。一唱亿和,优人驺从,共谈雅道。吁,诗至此抑可羞哉!”猛烈抨击了当时的拟古之风,指出复古实乃“剿袭”,致使“剽窃成风,万口一响。”(《叙姜陆二公适稿》)而“剿袭”之风的根源在于:“然其病源不在模拟,而在无识。若使胸中有所见,包塞于中,将墨不暇研,笔不暇挥,兔起鹘落,犹恐或逸,况有闲力暇晷,引用古人词句耶?”一语道破拟古派的致命弱点在于自己无主见,不得不借古人词句装点门面。三、独舒性灵,不拘格套。这即是公安派的“性灵说”。很显然,“性灵说”是从李贽“童心说”演化而来。他们认为,拟古的人,处处都有一个古人的偶像,心中只有古人,没有自己。而好诗好文,须“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这种文学主张在反拟古、反道学方面起了积极的作用。四、重视小说、戏曲的文学价值。由于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过去一直视经史诗文为正统,而小说、戏曲却不得入文学之林。在这点上,公安派承继李贽的思想,打破了这种不合理的传统观念,给小说、戏曲及民间艺术以很高的评价。袁宏道说:“或今闾阎妇人孺子所唱《擘破玉》《打草竿》之类,犹是无识无闻真人所作,故多真声。”(《叙小修诗》)又说“少年工谐谑,颇溺滑稽体。后来读水浒,文字益奇变。”(《听朱里说水浒传》)这种思想在当时实属难能可贵。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具有反拟古和反形式主义的内容,论其倾向,是晚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新思想在文学的反映,表现了浪漫主义在文学领域的斗争精神。但由于公安派没有深入到文学的思想内容,只是在抽象的概念上反对拟古,因而又带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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