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贺敬之被发配到首钢劳改,柯岩清楚这是冲着周总理来的,因为总理想开禁一批文学作品,贺敬之的《放歌集》就是投石问路的首个作品。她深受打击,病倒在床。同事罗英去看她,柯岩忧心忡忡地说:“要是他们把周总理整下去,就真……”一位探望她的小伙子安慰她说:“不,人民是不屈的,还有人民呢!”
周总理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非常关心体贴普通人民群众。柯岩在青艺、儿艺工作时,周总理常跟邓大姐两人跑到青艺售票处,买两张票,坐进来悄悄地看戏,看后座谈、提建议,还会到台上查看演员跳下去的地方危险不危险、会不会摔着、垫子够不够厚等。①
柯岩记得有一次儿童剧《马兰花》演出后,周总理接见演职人员,当时演小松鼠的演员由于尾巴太大卡在了树上,总理发现缺了个人,就说:“小松鼠呢,小松鼠怎么不见了?”小松鼠在剧中是个不重要的角色,谁也没想到,总理连她也没落下,这个演员趴在树上激动地流下眼泪说:“我在这儿呢!”①
可以说,周总理保护了千千万万的人,因此得知总理病重的消息后,大家心里特别沉重。那一天还是来临了,1976年1月8日清晨,收音机传来哀乐,噩耗终于被证实:周总理去世了。柯岩简直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她悲痛欲绝,冲破禁令,带着女儿天天去天安门悼念总理。广场上的人群越聚越多,她看到很多感人的场面:
一位小学生将小白花扎在树枝上,喃喃地说,敬爱的周爷爷,请接受我们亲手给您扎的白花;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行着军礼,手久久地不放下来,哭着不肯离去;解放军拦着群众不让过去,可执勤的解放军战士自己也在哭,简直就是一道哭泣的墙。
柯岩看到有人在花圈上附上自己写的悼念诗歌,有人在旁边低声诵读,还有人拿出本子来抄写,她感到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来“铭记住这历史的疼痛”。她想写首诗,就一边哭一边写,写了很多却总不满意,感到那些都无法表达自己失去总理的痛苦。
这时,诗人的敏感让她注意到,远处有群手挽装祭品竹篮的大娘,她们在儿孙们的搀扶下,不断用手拍着英雄纪念碑,一边哀哭,一边反复向总理念叨、哭诉着。她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对,就用这种民间惯用的哭灵形式写这首诗!
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你在哪里呵,你在哪里?
你可知道,我们想念你,
——你的人民想念你!
诗的开篇就痛切直呼,真是摧肝裂胆,喊出了亿万人民的心声。人们到处呼唤、寻找人民的总理,山谷、大地、松涛、大海都做出了回答:
我们对着高山喊:
周总理——
山谷回音:
“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革命征途千万里,
他大步前进不停息!”
我们对着大地喊:
周总理——
大地轰鸣:
“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你不见那沉甸甸的谷穗上,
还闪着他辛勤的汗滴……”
我们对着森林喊:
周总理——
松涛阵阵:
“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宿营地上篝火红呵,
伐木工人正在回忆他亲切的笑语。”
我们对着大海喊:
周总理——
海浪声声:
“他刚离去,他刚离去,
你不见海防战士身上,
他亲手给披的大衣……”
我们找遍整个世界,
呵,总理,
你在革命需要的每一个地方,
辽阔大地
到处是你深深的足迹。
我们回到祖国的心脏,
我们在天安门前深情地呼唤:
周——总——理——
广场回答:
“呵,轻些呀,轻些,
他正在中南海接见外宾,
他正在政治局出席会议……”
总理呵,我们的好总理!
你就在这里呵,就在这里。
——在这里,在这里,
在这里……
你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
你永远居住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你永远居住在人民心里。
你的人民世世代代想念你!
想念你呵,想念你
——想——念——你……
1977年1月8日,周总理逝世一周年之际,这首诗刊登在《人民日报》上,和广大读者见面了。人民群众对总理的思念和热爱从这首诗中找到了情感宣泄口,一时间竞相传诵,反应之强烈,实系建国后罕见。可以说,柯岩用诗歌“留住了那个伟大的历史时刻”。1981年6月,该诗被收入初中《语文》课本第三册。
这首诗深受群众喜爱,柯岩欣慰之余谦虚地说:“不是我写得好,是人民群众对总理的感情太真挚、太深沉了。这使我更深刻地认识到,反映人民群众心声的文学作品,是有生命力的。”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10月底,中国话剧团准备了一台节目,叫《沸腾的十月》,柯岩连夜为这台戏创作了长诗《我的爷爷》,方掬芬朗诵了这首诗,诗中满怀激情地歌颂了老一辈革命家,演出时座无虚席,观众们深受感动。
同年,柯岩还创作了诗歌《我站在天安门前》《我俩笑啥你猜猜》。第二年8月,《儿童文学》在北京复刊,柯岩应邀担任编委。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历史翻开新的篇章,柯岩也迎来事业的又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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