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下去，就得在这魔城里混，就得上街，街上仍然有不少的人在走，所不同的是大家都有一副奴隶面孔，惴惴地以惊鼠的眼张望着，看有敌人没有，一有，便不定什么时候出事。

敌人是颇多的，跫跫的皮鞋打地格外响，最好的办法是躲开，有时候则有敌人的军官在高头大马之上睥睨，您想：人如果还有血性，他会不伤心?

我(述者)是不大出街的，除非有不得不出去的事。

在国府路珠江路之间走着，太阳还是如此的太阳，街道还是如此的街道，被炮弹贯穿的柏油路是补平了，没有一点痕迹，但如何平得了亡城者之爆裂了的心呢!

突然，路人都驻了脚，都窃窃私议，奴隶的声音是永不敢大起来的，有些则避到巷里去了。

顺着大家的眼，我看到了，一个中年的人，发，须蓬得很乱，衣服是几个月不换了的，瞪着失神的眼，显然是一个疯子。他喃喃地切着齿奔向一个矮小的蓄卓别令式的须的敌军军官，像一匹出柙的猛兽，他拉着他痛打，一面嚷着“打死你：我要报仇!”

这敌人是吓愣了，挨了几拳之后，拔出他腰际薄软如雪的倭刀。连刺四刀一地的血。那兽兵又戳了几刀，从容去了。

接着自然是大搜索，附近的人家都被搜索得几乎翻过来。

“为什么不多有几个像这疯人一样勇敢的呢!”我想：“打死他一个军官，拿一条命来换，不太值得了么?这样活着混下去，混到那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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