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做皇后的上官女
汉武帝君临天下的某年某月某天,在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上,奔驰着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驾。
狂风呼啸,乌云压顶。车驾逆风而上,行进艰难。
正襟危坐的武帝见状,喝令去掉伞状的车盖,以减少阻力。随行的侍卫官闻令而动,撤去车盖,交给一个扈从的羽林郎。
这个羽林郎名叫上官桀,陇西上邦人。陇西郡地处西北边陲,民风刚劲,“良家子” (即清白人家的子弟)多以武力为羽林郎,上官桀是其中的一个。他勇武剽悍,气力过人。他两手举着车盖,健步如飞,紧紧地跟随在武帝乘坐的车子后面。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在雨点落地的同时,上官桀把车盖罩在了武帝的头上。
武帝十分赞赏上官桀的才力,擢他为未央厩令——一个管理御马的官。未央厩令官秩不高,但可以经常接近皇帝,权轻而位重。上官桀恪尽职守,很受武帝赏识。
但有一次,大病初愈的武帝发现未央厩中的御马减膘了,无精打彩。武帝龙颜大怒,骂道: “上官厩令,你大概认为朕再也看不到御马了吧?”
“皇上息怒,”上官桀顿首说: “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把养马之事忘了。” 话没说完,两行热泪已滚滚而下。
武帝为他的真诚所感动,提拔他做了近臣——侍中。
后元二年(前87)二月,年已71岁的汉武帝去五柞宫游玩,罹病,他自度不久于人世,遂于病榻前立小儿子刘弗陵为皇太子,遗命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 匈奴人金日䃅为车骑大将军, 洛阳(今属河南)人桑弘羊为御史大夫,上官桀为左将军,共同辅佐皇太子。
翌日,武帝驾崩,皇太子即位,是为昭帝。
昭帝即位那年,年仅8岁,未谙世事,需人养护。于是,群臣共推鄂邑公主养护昭帝,他们以昭帝的名义下诏,尊鄂邑公主为鄂邑长公主,让她入住皇宫,养护昭帝。
过了3年, 顾命大臣之一的金日䃅病死, 四大臣成了三巨头。霍、上两家结亲,霍光的女儿嫁给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为妻。由于这层关系,在三巨头中,上官桀的权势仅次于霍光。
上官父子犹不满足,千方百计地往上爬。他们看中了一个人,这人姓丁名外人,是鄂邑长公主的儿子王受的门客。鄂邑长公主是个寡妇,她的丈夫盖侯王充早已病死。公主不甘寂寞,看上了儿子的门客丁外人,与他私通。两人的事传出,霍光等人为了讨好公主,竟以昭帝的名义下诏,让丁外人专职侍奉鄂邑长公主。上官父子竭力巴结丁外人,以讨好鄂邑长公主。上官安与丁外人过从甚密。
上官父子的心血没有白费。
鄂邑长公主看中了一个姓周的女孩,召她进宫,打算把她许配昭帝。上官安也有个女孩,年方6岁,他早就有心让女儿入主后宫,上官桀也热切地希望这个意愿能够实现。上官父子见公主选了周家女入宫,急了,上官安风风火火地去找岳父大人霍光,恳求岳父出面,让他的女儿、也即霍光的外孙女入主后宫。霍光觉得昭帝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不到立皇后的年龄; 外孙女也太小,故没答应。
上官安见状,便跑去找丁外人,对丁外人说: “听说公主有选立皇后的打算,我有个女儿,容貌端丽,请长公主垂爱。这事成与不成,全仰仗阁下。汉家惯例,列侯尚公主,阁下何愁不封侯?” 丁外人大喜,马上去找鄂邑长公主。长公主对情夫言听计从,遂改初衷,答应立上宫女为皇后。
6岁的上官女被迎入皇宫,封为婕妤。婕妤是后妃中的第三等级,位次皇后、昭仪,位视上卿,爵比列侯。一个月后,上宫女封为皇后。
上官皇后是汉代年龄最小的一个皇后。
一场未遂政变
上官父子感恩丁外人,上官安天天去央求霍光,为丁外人求封,霍光不答应。上官安说: “封侯不行,就给他个光禄大夫吧。”霍光还是不答应。上官父子极为恼怒。他霍光只不过是皇后的外祖父,我们却是皇后的祖父、父亲,理应比霍光更尊贵,而霍光竟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上官父子愤愤不已。
鄂邑长公主听说霍光作梗,拒绝官封她的情夫,也甚为怨恨。
受遗诏辅政的御史大夫桑弘羊是前朝权臣,论资格、功劳、才能,他都自以为在霍光之上。他名义上是辅弼大臣,但权势不仅低于霍光,也不如上官桀。他曾为子弟谋官,遭到霍光的严辞拒绝。他对霍光也极为不满。
于是,上官父子、鄂邑长公主和桑弘羊结成联盟,携手反对霍光。他们担心朝中势力不够,又联络了一个藩王——燕王刘旦。
刘旦是武帝的李姬所生,武帝第三子。武帝的长子、皇太子刘据举兵叛乱,兵败自杀; 武帝的次子刘闳早死,刘旦自以为他应承嗣帝位。谁知,皇冠落在了武帝少子刘弗陵的头上,他被封在北疆,做了个藩王。他仇视昭帝和昭帝的得力辅佐霍光。上官父子一伙遣人与他通谋,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反霍光的联盟。
上官桀等人暗中收集霍光的材料,交给刘旦。刘旦遣人上疏,弹劾霍光道: “霍光出京去长安东的广明亭检阅御林军,道上驻跸,太官供备饮食,僭用了天子礼仪; 他任人惟亲,长吏杨敞无才无功,却当上了搜粟都尉; 他还擅自调动校尉。霍光专权自恣,臣怀疑他图谋不轨。臣愿归王玺,宿卫京师,保卫皇上。”
上官桀、桑弘羊等乘霍光休沐回家之际,把燕王的奏疏呈给昭帝,劝他把奏疏下发百官,罢免霍光。
不料,昭帝把燕王的奏疏留下,不肯下发。
翌日晨,霍光上朝,听说燕王奏劾他,便停在一座叫 “画室”的殿中,未敢入朝。
昭帝扫视群臣,不见霍光的影子,问道: “大将军来了吗?”
“听说燕王揭发他的罪行,在外面不敢进来。” 上官桀道。
昭帝宣霍光入朝。霍光入,免冠顿首。昭帝说: “大将军戴上帽子。朕知道燕王奏疏有诈,大将军无罪。”
霍光顿首谢恩,道: “皇上怎知燕王奏疏有诈?”
“大将军去广明亭检阅御林军,广明亭近在咫尺,何须准备饮食?调动校尉一事不出十日,燕王怎能得知?若大将军图谋不轨,不需校尉。” 昭帝振振有词地分析道。
这年昭帝年方14岁。公卿百官听昭帝评析得头头是道,都很惊奇。
上官桀一伙不甘心失败,决定铤而走险。他们定计: 由鄂邑长公主出面请霍光吃酒,伏兵格杀霍光,除掉燕王刘旦,废黜昭帝,拥立上官桀为帝。
“那么,皇后怎么办?” 有人问。
“逐麋之狗,是不会顾一只兔子的。” 上官安道,“我家现在靠皇后而贵显,一旦皇后失宠,我家也就完了。为了荣华富贵,就顾不得皇后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不可错过了。”
不料,他们的阴谋泄露,霍光果敢地逮杀上官父子、丁外人,燕王刘旦、鄂邑长公主自杀身亡。
上官皇后年幼,没有参与父祖的阴谋活动,加上她是霍光的外孙女,故不但保全了性命,且皇后的凤冠也没被摘掉。这在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虽然父亲为了荣华富贵决心牺牲女儿,但上官皇后还是不忘父祖之情,她安葬了父祖,让她的仆人去为父祖守冢。
霍光想让外孙女生个皇储。宫廷大臣和御医都看霍光的眼色行事,他们上书昭帝,说什么圣体欠安,除了皇后外,应当少近女色。于是,他们让皇后下了一道命令: 为了龙体圣安,后宫的宫女不得侍宿皇上。命令下达后,他们还不放心,又发布第二道命令:宫女须穿连裆裤,多扎几条腰带。在他们的严密防范下,除了上官皇后外,后宫佳丽没人侍宿昭帝。
但是,上官皇后专房擅宠,却没如愿以偿生个皇子皇女。
颐养天年的皇太后
上官皇后16岁那年,昭帝驾崩。她做了10年的皇后,享尽荣华富贵,也时常因为祖父、父亲的所作所为而担惊受怕。豆蔻年华的时代,她便成了寡妇。
昭帝无嗣,霍光等迎立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为帝。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移居长乐宫。刘贺荒淫无道,霍光等人很是后悔,他们来到长乐宫,奏告刘贺无道,不可为帝。上官太后批准他们的请求,废黜刘贺。上官太后乘车来到未央宫,坐在承明殿上,主持废黜刘贺的宫廷大会。
废黜刘贺后,霍光等欲迎立武帝曾孙刘询为帝。他们在上官太后面前把刘询夸赞了一番,说他躬行节俭,慈仁爱人。上官太后诏曰: “可。” 刘询登上了帝位,是为宣帝。年方16岁的上官太后的身份又高升了一级,成了太皇太后。
自此以后,上官太皇太后不问政事,在长乐宫中颐养天年。建昭二年(前37),上官太皇太后寿终正寝于长乐宫,与昭帝合葬于平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