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1年冬十月的一天,长安城未央宫张灯结彩,场面宏大、豪华气派的皇帝大婚礼典在这里举行。年方20岁的汉惠帝刘盈身着大婚礼服,矜持地步至未央宫前殿的殿门,迎娶他的皇后。
皇后姓张,她的芳名早已不可得知,魏晋间的文学家皇甫谧为她杜撰了一个名字: 名嫣,字淑君。
皇后的生母乃鼎鼎大名的鲁元公主 鲁元公主是汉高祖刘邦的长女,皇后吕雉所生。她来到人世间时,刘邦还是秦王朝的泗上亭长——一个负责十里路的驿传和治安的小官。刘邦公干,吕雉和女儿、儿子刘盈在田间劳动。刘邦举兵反秦,秦亡后又与项羽争夺天下,吕雉娘仨颠沛流离,备受艰辛。刘邦逐死项羽,南面称君,封吕雉为皇后,女儿为鲁元公主,立刘盈为皇太子。
鲁元公主嫁给秦汉之际赫赫有名的赵王张耳的儿子张敖为妻。张耳死后,张敖嗣为赵王,雄居北疆。刘邦对异姓王不放心,将准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楚王韩信一一剪除。看在张敖是驸马的份上,刘邦留他一条命,贬为宣平侯。
惠帝迎娶的皇后便是张敖和鲁元公主的女儿。故论其辈份来,那张皇后是汉惠帝的外甥女。
这场婚姻是皇太后吕雉一手包办的。
刘邦驾崩后,皇太子刘盈继立为帝,尊吕后为皇太后。吕后为人刚毅,她以母后的身份操持军国大政。吕雉太后在维系刘氏家天下的局面的同时,竭力为娘家人争取更多的权益,甚至破坏刘邦立下的规矩,封吕氏子弟为诸侯王。厚遇吕氏之外,她当然也忘不了关怀女儿鲁元公主。刘邦驾崩的第二年,她想鸩杀刘邦的 “外妇” 所生的齐王刘肥,刘肥惶恐,他的属官献上一计: “皇太后只有鲁元公主和皇上(指惠帝——引者),大王献上一郡给公主做汤沐邑,太后必喜,大王无患矣。”刘肥依计而行,献上城阳郡(郡治今山东莒县),尊奉他的异母妹妹鲁元公主为太后。吕太后大喜,置酒款待刘肥。从这件事上,可以窥见吕太后对鲁元公主的溺爱。
尽管鲁元公主被异母兄长尊奉为母后,但她的境遇并不好。因为,她的丈夫张敖早已被刘邦废为宣平侯。从夫家来说,鲁元公主只是个侯爵夫人。
吕太后千方百计地想给女儿一家更高的荣耀、富贵。女儿的头衔只能到公主、侯爵夫人、齐太后; 女婿也只能是个列侯爵位。于是,只有在那位十多岁的外孙女身上做文章了。她以母后的权威把外孙女许配给儿子。这样,儿子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外孙女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不过,汉代的伦理观念远没有后世那么强烈。舅舅娶外甥女这样的婚姻关系,在当时还算不上什么 “乱伦” 后来人读《汉书》 ,看到这一段历史,为之骇然。
吕雉太后为儿子和外孙女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她不辞劳苦,亲自制定婚姻仪式。拿出黄金2万斤,作为聘礼。在当时,一个中等的 “小康” 人家的全部家产,约值黄金10斤。吕太后拿出来聘娶外孙女的黄金,相当于2000个中等人家的家产。
立外甥女为皇后,惠帝是极为不满的。这倒不是觉得 “乱伦” ,不合礼制,而是对母后的所作所为不满,尤其看到吕后鸩杀刘如意,把戚夫人变成 “人彘” ,他深感震惊。他大哭一场之后,就病倒了。一年后,惠帝的病略有好转,想起种种不如意的事,母后的所作所为,遂上书母后,把军国大政交给她,自己不再理政。吕雉太后欣然同意。
惠帝从此沉湎于酒色中,终天饮酒作乐,自暴自弃。
他虽然淫于女色,但为了报复吕雉太后,他有意冷落、疏远张皇后。可怜的张皇后又成了一个悲剧人物。
张皇后看到皇上对她冷冰冰的,尽宠爱别的嫔妃,深感皇后的位子不稳,若能生个儿子,立为皇太子,她的地位就牢固得多了。然而她手下的嫔妃多有怀孕的,惟她不曾有身。她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身为外婆兼婆婆的吕雉太后见状,更加着急,她使尽了手段,然而却无一不是枉费心机。绝望的太后只得搞诡计了,她让张皇后把衣服撑起来, 装作怀孕的样子。然后放出风来: 张皇后有喜了。十个月后,吕雉太后把生子不久的一个妃子杀掉,把婴儿抱给张皇后,诏告天下,皇后喜得贵子。
为时不久,吕雉太后授意汉惠帝,立这个婴儿为皇太子。遗憾的是,文献上没有留下这个孩子的名字。
公元前188年,年仅23岁的汉惠帝病死。皇太子继位,史称 “少帝” 。张皇后成了皇太后。
吕雉太后的位号又升了一格,成为太皇太后。少帝年幼,吕雉太皇太后临朝摄行天子事,执掌朝政。她大封吕氏子弟为诸侯王。周勃等 一班老臣对吕后违背高祖刘邦“非刘氏而立者,天下共击之” 的规定而封诸吕为王十分不满,但慑于吕雉太皇太后的权威,不敢公开反对。因此,吕后当政以来,政局一直比较平安。
不料,第四年宫廷内部出了乱子。
这年,少帝年已七八岁了,不知他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小皇帝对杀害他生母的吕雉太皇太后和冒称他生母的张太后极其愤恨,说: “太皇太后怎么能杀我生母而以太后冒称?哼!等长大了,我就料理这件事。”
有人将少帝的话密报太皇太后。吕雉大惊失色,亟令把少帝幽禁在永巷——一个幽禁犯罪嫔妃、宫女的地方,谎称:“皇上圣体不安,免朝百官。”
过了几天,太皇太后朝见百官,说皇上病情严重,丧失理智,难以君临天下,另立惠帝子,恒山王刘弘为帝。
年幼的少帝被鸩杀了。
新即位的刘弘乖巧一些,谨慎地事奉太皇太后吕雉和皇太后张氏。他在帝位上坐了4年。太皇太后把她二哥的孙女指配给刘弘,欲以强固吕氏外戚的势力。
吕后临朝8年而崩,高祖老臣周勃等发动政变,诛灭吕氏外戚,杀掉刘弘。惠帝张皇后也受到牵连,被褫夺太后称号,幽居未央宫北面的北宫。
张氏在这里幽居了17年,公元前163年,张氏病死,被葬在惠帝的安陵陵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