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蜀广政元年(938),后蜀主孟昶携爱妃张太华畋游青城山,住进豪华的九天文人观中,月余不知归朝。一天,突然雷雨大作,昏天黑地,张太华娇小胆怯,慌忙躲进小楼。不料霹雳无情,偏向这美人头上震击。一声响雷,小楼崩塌,玉骨冰销。孟昶悲痛不已,病倒龙床。一班媚子谐臣慌了手脚,为解主忧,他们倾巢出动,四方采选丽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果然选得一绝色娇娃徐氏,献入宫中。孟昶仔细端详,只见徐氏花容玉貌,胜过太华。而且秀外慧中,擅长文墨,试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直把这好色昏君喜欢得不可名状。绸缪几日,即拜贵妃。寻即赐号慧妃,别号花蕊夫人。
中国历史上有两个花蕊夫人。一个是前蜀后主王建的徐淑妃,一个是后蜀后主孟昶的徐慧妃。二人皆以色艺身列皇妃,皆擅长于诗词歌赋,尤以后蜀花蕊夫人名声为着。后蜀花蕊夫人徐氏,四川青城人。她的家庭虽没有显赫的权势,却也不在一般富豪之下。父亲徐国璋着意对女儿进行培养,准备将来许配王侯。徐氏从小聪明非常,经史熟读不忘,吟诗作词,每多奇句,令父母大喜过望。所以,徐氏被选人皇宫为妃,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氏被称为花蕊夫人,并迅速升为慧妃,不仅在于她那花蕊一般的容貌,关键是她同孟昶志趣相投,皆擅长于吟诗作词,醉心于游山玩水。花蕊夫人最爱观赏牡丹和芙蓉。孟昶为了使她欢心,命令修建牡丹苑和芙蓉锦城。牡丹苑中,罗列各种名贵牡丹,无色不备。芙蓉锦城,是在城上种植芙蓉,秋天盛开,蔚若锦霞,故号为锦城。蜀地素称富饶,又逢10年太平无事,五谷丰登,斗米方值3钱。都市士女多半采兰赠菊,买笑寻欢。有人30岁还不识米麦之苗,一派盛世气象。孟昶因而居安忘危,每天同花蕊夫人游乐于池苑之中,弄风吟月。对于朝政,夫妇二人写了一篇艳丽的诏文,号称 “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长,抚养安绥” 。让郡县长官按这个原则去治理百姓。同时告诫郡县官吏 “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要百官牢记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不要忘记了自己是百姓的父母官。诏文下达以后,夫妇二人便潜心文娱,超凡脱俗了。
每年春天,花蕊夫人都要同孟昶大宴群臣于牡丹苑,进行大规模的品赏牡丹活动。但见那苑中牡丹,黄者白者三对一排,红、白相间者四四列队,又有深红、浅红、深紫、浅紫、淡黄、金黄、洁白、正晕、倒晕、金含棱、银含棱、旁枝副搏、合欢重台等。每朵生50余叶,叶面宽大,径长达七八寸,且皆檀心如墨,香闻50步远。在文臣墨客的簇拥下,花蕊夫人碎步花丛之中,浮想联翩,不时令侍儿取来纸笔,赞道: “牡丹移向苑中栽,尽是藩方进入来。未到末春缘地暖,数般颜色一时开。” “亭离百尺立春风,引得君主到此中。床上翠屏开天扇,折枝花绽牡丹红。”妇唱夫和,赋诗赏花,极其尽兴。
每年夏天,花蕊夫人同丈夫游浣花溪,乘龙舟观水嬉戏。溪边且置亭榭,都城男女夹道观看,珠翠罗绮,名花异卉,馥郁十余里,有如神仙境界。兵部尚书廷珪称此为“十字水中分岛屿,数重花外见楼台。”孟昶也拉着花蕊夫人的纤手赞叹不已,说道: “曲江金殿锁千门,也比不上浣花溪一角之美。爱妃何不赋诗赞赏?”花蕊夫人柳眉微皱,诗便出来: “画船花舫总新妆,进入池心近岛傍。松柏楼窗楠木板,暖风吹过一团香。”
每年秋天,花蕊夫人同丈夫到芳林苑赏红栀花,邀集百官一同观赏。然后各自赋诗。红栀花生于青城山,由一老叟在芳林苑种植成功。其树高大,开花后灿烂四出,清秀如梅,为当时百花之王。花蕊夫人每观此花,皆诗兴大发:
大臣承宠赐新庄,栀子园东柳岸傍;
今日臣恩亲幸到,板桥头是读书堂。
苑中排比宴秋宵, 弦管挣各自调;
日晚阁门传圣旨,明朝尽放紫宸朝。
随口吟来,皆成绝句。孟昶随声附和,百官赞美不绝。看完红栀花又赏芙蓉花,芙蓉锦城中,花开四十里,更叫花蕊夫人流连忘返。
每年冬天,花蕊夫人同丈夫进居屏宫。屏宫以画屏七十、帐闱百纽组合而成。内有罗帐碧绫帷,鸳衾锦被,还有芙蓉花汁染缯成帐幔,名曰芙蓉帐,豪华无比,连溺器也以七宝装成。至腊月,令内官献罗体圈、金花树,所费无计。宫中玩腻了,花蕊夫人便同孟昶登楼戏闹。楼下歌童们唱着花蕊夫人的宫词: “五云楼阁风城间,花木长新日月闲,三十六宫连内苑,太平天子住昆山。” 歌乐掀天,珠翠填咽,引得满城羡慕。
后蜀广政十八年(955)夏,天气渐渐炎热。花蕊夫人同孟昶避暑摩河上,夜凉开宴,无限欢娱。孟昶酒酣兴至,便命左右取过纸笔,即席书词,赞美花蕊夫人。诗曰: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
帘开明月独窥入,欹枕钗横云鬓乱。
起来琼户寂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花蕊夫人听罢丈夫的夸赞,高兴得泪眼盈盈,正拟从丈夫手里要过纸笔,作词答谢,突然紧急边报来到,乃是后周招讨使王景,率兵自大散关至秦州(今甘肃甘谷东,包括四川平武地区)连拔后蜀黄牛八寨。孟昶听罢边报,不禁掷笔道: “可恨强寇,败我诗兴!”
后周显德七年(960),后周殿前诸军都点检赵匡胤发动兵变,建立北宋。宋乾德三年(965),北宋大兵到了成都,孟昶偕花蕊夫人出城迎降。
后蜀灭亡后,花蕊夫人同孟昶分别被解送到汴梁(今河南开封),孟昶被宋太祖赵匡胤封为秦国公,不到10天便遇害身亡,年仅47岁。花蕊夫人当了俘虏以后,自知不能再与孟昶恩爱合欢,万分悲痛。在被解送汴京的途中,她骑在马上,望着渐渐远退的蜀中天地,情不自禁地吟出一首 “丑奴儿”调:
初离蜀道心将碎,
离恨绵绵,
春日如年,
马上时时闻杜鹃。刚吟至此,军骑催行。可怜一首《丑奴儿》词,只吟了半阙便被腰斩了。后来有人又续写了后半阙,云: “三千宫女皆花貌,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轻薄之极,不过虚空架桥,狗尾续貂而已,决非花蕊夫人之本意。
花蕊夫人被押至汴京后,被迫进了赵匡胤后宫。当赵匡胤召她出来吟诗颂德时,她含泪吟诵了她的杰作 《亡国诗》 。诗云: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可无一个是男儿?
这首诗充分表现了花蕊夫人对故国的怀念和对后蜀灭亡的万分悲愤。在赵匡胤宫中,她对孟昶备加思念,将孟昶的像画到墙壁上,每日祭祀。赵匡胤发现后,不知是谁像,问是何神?花蕊夫人说是张仙,并说妇人敬奉张仙便得贵子,赵匡胤信以为真,令各地建张仙祠以供敬奉,后世效仿不衰。花蕊夫人天生丽质,色艺双优,引得赵匡胤和赵光义(当时为晋王,后即位为宋太宗)兄弟争风吃醋。一天,兄弟二人同花蕊夫人在苑中打猎,赵光义调弓引矢,瞄准一头走兽正拟射击,突然转身回射花蕊夫人,一箭便取了她的性命。可怜那 “冰肌玉骨” 被送到福建崇安下土去了。
作为皇妃,花蕊夫人徐氏在生活上奢侈糜烂,导引蜀后主孟昶宴乐怠惰,使后蜀举国奢靡成风,最后积重难返,亡于一旦。作为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女文学家,花蕊夫人不仅在词的创作方面蜚声当时文坛,在诗歌创作上也同样取得了光辉的成就。她辛勤劳作,作品丰富多彩,现流传下来的有 《宫词》 百首,《逸诗》66首。其中不少妙语佳句,读来清婉新奇,为两宋以后历代文人所推崇。关于花蕊夫人及其诗词的传说很多,《五代诗话》 、《全五代诗》 (二书均见于 《丛书集成》初编本)及 《全唐诗》 中均有详细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