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氏,南唐后主昭惠国后周娥皇之妹,为了和她姐姐相区别,一般把她称为小周后。
小周后的名字已难详考,她是南唐宰相周宗的小女儿,大约比姐姐周娥皇小10岁。当初姐姐出嫁,就是她陪着娥皇上花轿的。从此以后,她常去皇宫看望姐姐,有时就留在禁宫玩耍,与后主李煜混得很熟。
小周后长得与姐姐一样漂亮,且比姐姐更加天真纯情。她从小就十分聪明,才思敏捷,在良好的家庭教养之下,和姐姐一样学会了作诗填词,书法作画,且能唱能跳,特别是跳舞,可以说是超过了姐姐。
小周后长到十七八岁时,出落得如出水芙蓉,像含苞欲放的花,窈窕多姿。此时,她仍经常出入宫禁,和姐姐、姐夫一起游玩。李煜是个风流皇帝,对娥皇非常痴情,虽然多年来别的嫔妃很少进御,但娥皇这个漂亮纯情的妹妹,却勾住了李煜的心,牵动了他的情思。当然,他不敢明目张胆,只是在娥皇不知的情况下,与小周后勾勾搭搭,偷情幽会。李煜有两首词,写的就是他与小周后偷偷摸摸幽会时的情景,词牌名叫《菩萨蛮》 :
(一)
花明月暗飞轻雾,今朝好向郎边去,衩韈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姿意怜。(二)
铜簧韵脃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黯相钩,秋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讌罢又成空,梦迷春睡中。这里几乎是实情真写,那种偷偷摸摸的神情,全盘毕露。为了遮人耳目,少女时代的小周后穿着袜子,光着双脚,手提花鞋慢慢地跑,奔向情郎李煜的怀抱。这种细致入微的描写,使人觉得格外体贴,是一个极为感人的爱情画面。如果考虑到这是一个当朝皇帝和一个黄花少女的幽会,那就更使人感到真切动情了。对于小周后来说,这是她的初恋。
宫廷幽会是美妙的,一时也没有人知道。后来姐姐娥皇突然病了,一卧床就是好几个月,最后终于离开了人间。有一种传闻说,娥皇病在床上时,有一天发现了妹妹和李煜幽会,结果被活活气死了。我们认为,这种传闻不太可信。第一,娥皇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第二,她实际上知道妹妹与李煜有私情,但她无权反对,因为一个封建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姬妾成群,是很正常的事。况且,李煜和自己的亲妹妹有情,对周家是好事。古时皇后就有不少推荐自己的妹妹为皇帝续弦的。晋武帝杨皇后死的时候,就把妹妹杨窕介绍给司马炎,以保住自己家族的利益。因此,病重的周娥皇断不会因为自己的妹妹和皇帝幽会而活活气死。但这毕竟是一件丑闻,李煜当时尽量掩盖,外人很少知道,故流传着一些谣言。
大周后娥皇死后,小周后和李煜都十分悲痛。葬礼过后,小周后正式进宫,代替了姐姐的位置。但由于居丧,李煜心存娥皇的亡灵,和小周后的婚礼迟迟没有举行。直到第二年,即北宋开宝元年(968),李煜才开始议立小周后为继室,称国后。李煜先让太常博士陈致雍详考古今沿革,草具婚礼仪典。为了使婚典更加名正言顺,又命翰林学士徐铉、知制诰潘佑参加议定。
关于婚礼用乐不用乐,就争论了好久,为什么呢?因为此时李煜虽贵为皇帝,在南唐王朝是独一无二的君主,但却是一个儿皇帝,北宋太祖赵匡胤是父皇帝。宋军驻扎在长江以北,随时准备吞并南唐,只是因为北有契丹牵制,南有其他小国,赵匡胤才没有立即下手。南唐王朝危在旦夕,不仅每年都要向北宋进贡,而且凡事都要先向北宋禀报。李煜和小周后的婚礼,怎敢不禀报宋太祖?!至于用什么礼,更要经北宋批准,皇帝之礼是不敢擅用的。既然不敢行皇帝之礼,那么国王之礼是否用乐呢?这就值得考究了。如果超越礼仪,北宋肯定会找借口兴兵问罪,为此才争论不休。请看:
徐铉说: “国王婚礼古代不用乐。”
潘佑说: “现在不沿袭古法,用乐可也。”
徐铉又说: “古代房子乐不用钟鼓。”
潘佑说: “现在什么鼓乐都可用,百姓娶妇尚敲锣打鼓,吹吹打打,何况国王?! ”
为了说明民间婚礼都可用乐,潘佑引用了儒家经典 《诗经》 中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的先例。为此,双方还是争执不下。李煜又令文安郡公徐游来评二人的异同,徐游判定潘佑言之有理,于是,婚礼才成。但婚礼举行没过多久,徐游却死了。为此,朝野气氛十分阴沉,大家都感到很不吉利。和大周后相比,小周后的婚礼实在是太冷清了。即便这样,李煜还是耍尽派头尽量隆重地摆了排场,以便让小周后心里高兴一些。
这时南唐虽然危在旦夕,但李煜仍不图进取。新婚后,日夜和小周后歌舞游乐,诗词往来。李煜还有一首 《菩萨蛮》词,写的就是他与小周后在后宫深院调情的情景: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琐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这首词的前段描写在一个深静的环境中如何缠绵,如何沉醉。后段写 “潜来” ,写 “惊觉” ,写 “笑” ,写 “相看” ,精细刻划,生动活泼。通首都是真切生活的体现。说明小周后与李煜的爱情生活与前时姐姐娥皇的情况差不多,他们在宫中醉生梦死,将国家的前途命运全部抛于脑后。
南唐朝廷上下,对小周后和李后主的行为十分不满。据说,婚礼举行的那一天,李煜命令百姓杀鹅以代白雁,披以文绣,拿着彩带,在大街上举行迎亲聚会。当时,围观的群众多达几万人。有的人个子矮看不见,就爬到屋顶上,有不少人从屋上跌了下来,或者摔死,或者摔伤。暗地里,不少老百姓咒骂皇帝不要脸,亡国在即还逞这等派头。又据说,举行婚礼那天,李煜大宴群臣,宰相韩熙载等人都作诗讽刺。据《古今风谣》记载,当时江南民间流传着童谣: “索得娘来忘却家,后园桃李不生花。 猪儿狗儿都死尽, 养得猫儿患赤
。”“娘来” ,指的就是小周后。可见,当时朝廷大臣和普通百姓对李后主和小周后不顾国家、只顾享乐是颇不以为然的。
李煜对大臣的讽刺既不理会,也不责备。他知道自己愧对百姓,但却又没有办法。他感到无力扭转乾坤,不如当一天皇帝就享乐一天。大周后死后,他把全部的爱都倾注于小周后身上。他在御花园中专门为小周后建造了一个小亭,小亭内罩以红罗,押以玳牙,雕镂玉砌,华丽无比,里面仅能坐两个人。于是李煜与小周后经常二人呆在里面,卿卿我我,调情玩乐。有时酣饮其间,醉了就抱在一起在里面睡。李煜还在小周后所居住的柔仪殿另设太古容华鼎、金凤口罂,诸香器都是金玉所制,璀璨夺目,豪华无比,每天都要派许多主香宫女,为之焚香。在香烟缭绕之中,小周后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国家前途和个人命运吉凶祸福,全不去想了。
北宋开宝八年(975),宋军攻破了金陵,灭亡了南唐,小周后和李煜都成了宋军的俘虏,被押送到北宋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从此,小周后陪着李煜过起了俘虏的生活,一下子由贵幸无比的皇后,变成了囚徒。
宋太祖和宋太宗对李煜十分尖刻,又十分猜忌,使小周后和李煜遭受了巨大的侮辱和痛苦。李煜本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由皇帝变成阶下囚,更使他想起了以往的岁月,想起他和小周后在金陵春宫的情景。为此,李煜作了两首着名的词,至今仍为我们所熟知。
(一)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二) 《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新词填好,小周后就轻声低唱,夫妻二人以此苦度时光。
宋太祖给小周后加封号为郑国夫人。到宋太宗时,对小周后就有些不礼貌了。太宗早就听说小周后漂亮,能歌善舞,故意让小周后进宫跳舞献技。李煜不敢怠慢,只得让小周后去,小周后当然也不敢反抗,结果遭到了宋太宗的百般调戏侮辱。小周后回到李煜身边,放声痛哭,叫人听了心肺都撕裂了。
太平兴国二年(977)七夕那天,正是李煜42岁生日,压在心头多年的忧郁使李煜和小周后夫妇早已按捺不住,他们利用庆祝生日,召集了一些南唐故旧,在他们的私第举行生日祝寿宴会。这天,小周后化了妆,显得特别精神也特别漂亮,给大家演唱了 《虞美人》 和 《浪淘沙》 两首词曲。小周后好久没唱了,这次唱得格外凄楚动人,当唱到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和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时,故旧大臣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都深深地怀念南方的故国。然而他们都没料到,这时有密探去报告了宋太宗赵光义。赵光义听了十分恼怒,感到李煜眷恋故国,贼心不死,是妄图复辟,心存报复。于是让弟弟赵廷美拿了牵机毒药,置于酒中,去李煜府第赐李煜自尽。李煜端着皇帝赐给的庆贺生日的毒酒,环顾故旧,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下小周后,一甩手饮了个干净。一代才子,当即就一命呜呼了。
小周后眼见这惨景,悲痛欲绝,失声痛哭,她扑在李后主身上,哀毁不能自胜。赵廷美宣布,宋太宗希望小周后进宫内居住,小周后不愿再受污辱,当场就拒绝了。不几个月,这位年仅二十几岁的绝代美人,当世才女,在满怀悲愤中忧郁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