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惩相师

一天，川主庙填填头来了个相师，号称“看一眼”。就是说他给你看相断命，只看一眼就能判断你的吉凶祸福和寿命长短；吹得神乎其神，不大一阵儿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恰好高鹞子从这里过，听到圈子外头有人在议论，便不声不响地挤了进去，要看个究竟。

这个时候，刚好那相师又看完了一个人的相，收了一块大洋。只听他说：“兄弟自幼投拜名师，受高人指点，凭相断命，论命取钱。今天路过贵地，只看半天。要知吉凶祸福，莫舍不得那一块、半块大洋。要看相的朋友，请早。”

高鹞子在那里看了不大一会儿功夫，那相师就取了四五块现大洋。他走出去转了一下又回来说：“老师，麻烦你给我看个相，你看我的财星咋个样子？”

那个相师认不倒是高鹞子是这一带的人，见他穿得土里土气，把他当成一般的庄稼人，便开口冷冷地说：“大哥子，说句不怕你多心的话，要蚀财呀！”高鹞子听他说了，又故意把耳朵挨拢去问：“老师，你说啥子呢？”那相师心头好笑，好一个乡巴佬，今天我要耍一下你，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大哥子，不是我咒你，你要蚀财。”高鹞子这才愰然大悟说：“啊——我蚀过了呀！”相师说：“你看你嘛，你印堂带煞，这个财要蚀得大，才能躲过灾星。”高鹞子点了点头说：“就是就是，我蚀了个大大的财，昨天我那根当家的大牯牛从岩坎掉下去，一下就摔死了。”那相师一听趁机吹嘘起来：“各位，你们看，我和这位大哥子素不相识，我说他要大大地蚀个财，他就要大大地蚀个财，连大牯牛都摔死了，这不是我凭空说的，是他相上……”“老师，”高鹞子一下打断他的话：“老师，我在牛肚皮头拣了砣牛黄，在药铺头卖了一百块现大洋，连两根牛都买得回来啦！”那相师心头一惊，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死死地盯着高鹞子，只见高鹞子这时手脚都像没得搁处一样，实在是个乡巴佬嘛。相师才定了定神，心想，怕你个黄泥巴脚杆，还想来考我？他心头打了个转转，连忙改口说：“大哥子，你莫慌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印堂发黑，还有下文嘛。你左脸青，右脸白，这叫青龙冲白虎，以煞制煞，这蚀财就免了呀！”这时，高鹞子怪模怪样地干笑了两声，“嘿，我这个相，有点怪，我卖牛黄的钱，又拿跟扒儿哥摸起去了！”周围的人也懂了窍，大家哄的一声就笑了，相师这才晓得碰到了搅客，连忙换成一副笑脸，双手一拱，小声小气地说：“师兄，小子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常言道得好，朝廷有法，江湖有礼，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两个山头不会，两个人要会，今天算兄弟拜会大哥，请多海涵。”高鹞子只眨了几下眼睛，没有开口。相师又说：“你我都是自家人，长了可以截，短了可以接，大家把门关起来说，散了场，兄弟我请客！”高鹞子还是不买账，他说：“我是来请你看相的，你凭相断命，论命取钱；请我做什么呢，未必我还长了吃相？”那相师一下子下不倒台了，半天开不倒口，围的人越来越多了，高鹞子直是催：“喂，老师，你说，我到底是蚀财进财啊，不要跟着我滚呀！”相师着急惨了，见高鹞子不让路，只好硬着头皮顶下去：“大哥子，我说你闲事少管，无事早归。你看，炖在沙锅儿头的鸭子都飞了，你不是蚀财是什么？哪个跟着你滚！”高鹞子嘻嘻一笑，从怀兜头摸出一个钱口袋，提起来一摇，“咣□咣□”直响。他说：“老师，你看，我的钱拿跟扒儿哥摸了，码头上的王大爷又跟我请回来了！”这一下团转的人哄堂大笑起来。那些才看了相的晓得上了当，也直喊退钱。相师突然凶神罪煞地一把抓住高鹞子说：“客伙，少在码头上充正神，走，去把舵把子王大爷评评理！”高鹞子轻轻儿地把相师的手甩开，大模大样地说：“你凶什么？未必我高鹞子还怕跟你两个评理？走吧！”啊！高鹞子！团转的人一下哄了起来。他们早闻其名，今天算是亲眼得见了。相师一听这三个字，才晓得碰到麻烦了，连忙起身要走。不料，高鹞子一步上前拦着他说：“把今天收的黑心钱退出来再走！”那相师没想到高鹞子还有这一手，又听围观的人们也一齐助威，高声叫喊：“退钱！”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大洋退给那些看了相还没走的人，这才低着头钻出了人群。

这时候高鹞子便把他的钱袋举起来底朝天一抖说：“大家请看，这就是我卖牛黄的钱！”只听得“哗”的一声，口袋头倒出来的全是碎瓦片儿，就是他起先出去在灰堆里面捡的。

黄泽发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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