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韭菜

有一回，解士美到古城集上去闲逛，见一个老头坐在菜担子旁直哭。一问，才知是这么一回事：老头的孙子病了，没钱医治，就借钱贩了点韭菜，想倒腾几个钱好看病。可是他没做过买卖，叫不会叫，卖不会卖，眼看散集了，才卖了半担。翠生生的新菜晒蔫啦，放旧啦，问都没人问啦。卖的那点钱，还不够还本钱哩。老头又急又伤心，所以就哭啦。解士美听了，很同情他，就说：“老人家，别哭啦，我给你照护的卖会儿吧。”他说话的那个俏皮劲，把老头逗得夹着泪颗笑了。

解士美把韭菜往顺序地拾掇了一下，把压在底下的鲜菜翻到上头，说：“菜卖一张皮，快了不洗泥。拾掇拾掇，就是好货。来，我抓秤，你收钱，保险一会儿就卖完。”只见他，左手抓把韭菜，右手把秤一掂，冲着人群，拖腔唱着吆喝开啦：

来来来来看看看，

咱的韭菜卖得贱。

别看叶子有点蔫，

分量一斤顶斤半。

捏扁食，包包子，

还能添锅浇臊子。

今天就剩这点货，

来得迟了摸不着。

他把嗓门儿打得亮，远处近处听得清；他把韭菜□得高，来往过人都要眊，他这里唱得还没落音，霎时围了人一堆。有个老婆问：“多少钱一斤？”

“一斤只卖八个钱，大人小孩儿都不捆。”

“要买三斤呢？”

“三八一个二十三，我称菜着你掏钱——接上！”

旁边的人一听，嗬，这卖菜的不会算账呀？好！咱也买上三斤，总少掏点钱。当下你三斤，他三斤，人人都是买三斤，解士美赶得把菜都称不供，老头忙得连钱也找不及。不大一会儿，半担菜就卖了个干打溜光。人走完了，老头才问解士美：“小兄弟，将才你报错了吧？三八不是二十四嘛，你咋报成二十三？”

解士美唱着答道：

三八本是二十四，

我偏说是二十三。

不是咱家不识数，

是咱故意装憨憨。

憨憨不是胡装的，

有个道理在里面。

韭菜今天不卖掉，

放到明天一定烂。

咱是为的快出手，

买主图的少掏钱。

利利廉廉早卖光，

不怕剩下受熬煎。

老头听了，连连点头，夸他道：“你这人真能，赛过京安的解士美！”

解士美紧了紧裤带，苦笑着说：“他能个屁！到这时候啦，晌午饭还没地方哩！”

黑秃子　徐连生等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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