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是否该纳贱民为学生

学校成立后不到几个月，我们就面临了始料未及的考验。我收到塔卡尔的一封信，内容大意是：“有一个谦卑诚实的贱民家庭想加入你们学校，你愿意接受吗？”

我感到为难。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推荐不可接触的贱民来我们学校，而且还是名声甚响的塔卡尔引荐来的。我把信拿给同事们看，大家都很高兴。

于是我回信给塔卡尔，表示我们愿意接受这个家庭加入，前提是他们得遵守校规。

这一家人包括度达拜、他的妻子黛娜本、女儿拉胥米，及一个刚在学走路的小婴儿。度达拜原本在孟买当老师，他们都答应遵守校规，于是我们便让他们入学。

一直以来帮助学校的朋友们却对这家人入学颇有微词。第一个面临的难关是使用水井。水井的使用权，有一部分操控在业主手中。就连负责打水的人，也反对这一家人入住，认为我们水桶里洒出的水会玷污他，因此不停诅咒我们，还骚扰度达拜。我告诉大家不要理会这些谩骂，井水也照常使用。当他发现我们对他的诅咒置之不理时，便因为羞愧而也不再吵闹。

然而，所有的金钱资助都断绝了。当初问我贱民阶层入学后能否遵守校规的朋友，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些事发生。

经济资助断了之后，又有流言传出，表示社会要对我们进行抵制。我们准备面对这一切，我还告诉同事们，就算抵制真的发生，甚至被断水断电，我们也绝对不离开艾哈迈达巴德，顶多搬往贱民居住的地区，尽可能靠我们的双手劳动谋生。

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直到有一天，马干拉尔告诉我：“钱快用完了，下个月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我平静地回答：“那我们就搬到贱民所住的地区去吧。”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上这样的试炼。每次这种情况发生时，神总会在最后一刻让我得到帮助。几天后，有个孩子来找我，说有一辆汽车停在门外，车里坐了一名希斯，表示想要见我。于是我出去见了他。那位希斯说：“我想帮助这所学校，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我回答：“当然愿意。我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那我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拜访，到时候你在吗？”

我说：“我在。”于是他便离开了。

隔天，约定的时间一到，这辆车又出现了，并且不停鸣喇叭。孩子们跑进来报告，这名希斯并不打算进来。于是我出去见他，他给了我一万三千卢比的现钞，然后就驱车离去。

我从未指望会有这笔捐款，而且他帮忙的方式多么特别啊！那位绅士从未来过我们学校，我也不记得以前见过他。他既未造访，亦无询问，只是给了我们需要的帮助，然后便翩然离去！这是一次相当奇异的经验。由于有了这笔钱，我们暂时不必搬到贱民地区居住，而且未来一年都不必为钱发愁。

来自校外的风波不断，校内也同样不太平静。虽说之前在南非便常有贱民阶层的朋友到我家一道用餐或居住，我太太与其他妇女还是不太喜欢学校收容不可接触阶层的朋友。我看见也听见了她们对黛娜本的冷淡态度，如果她们坚称那不是厌恶。金钱方面的困难不曾让我烦恼，但是自己人相处不融洽，却让我无法忍受。黛娜本是个平凡的女子，但度达拜虽然只接受过一点教育，却是一位很有见识之人。我欣赏他忍耐的功夫。虽然有时他也不免发火，但是他展现的坚忍让我十分惊讶。我请他不要计较日常小事，他不但答应了，还劝太太也别计较。

我们接受这一家人，对学校而言，等于上了宝贵的一课。我们从一开始就向世界宣布：我们学校反对贱民阶层的存在，所以如此一来，愿意帮助学校的人，在心理上就有了准备，学校往后的推动工作也容易多了。赞助学校日常开销的人，多半是正统的印度教徒，这或许也显示出不可接触制度已将面临崩盘。类似的证明还有很多，但是良善的印度教徒愿意捐钱帮助一间“一般人与不可接触者一道用餐”的学校，是非常有意义的。

我很难过许多其他相关事实不得不暂先略过，包括我们如何处理其他次要问题、如何克服始料未及的各种困难，以及其他与体验真理有关的经验等等。以下数章也有相同的遗憾。我必须省略重要细节，因为这里提及的许多事件，主要人物都还健在，倘若未得到他们本人同意，就擅自提到他们的名字，是很不恰当的。但是若要取得每个人的同意，三不五时邀请他们审阅相关情节是否需要修正，我也很难办到。更何况，这种做法亦超出这部自传的范围。因此本书后面的章节，尽管对于追寻真理的人来说应该颇具价值，但是部分细节却不得不删减。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够（同时也是神的意愿）写到“不合作运动”发生的时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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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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