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塔尔印度代表大会

律师业务长期以来都是我次要的工作，现在也是一样。我应当集中心力推动公众事务，因为这正是我留在纳塔尔的理由。虽说我们已经针对剥夺选举权一事递交了请愿书，但光这么做还是不够，要让殖民地的国务大臣留下印象，非得发动温和的抗议行动不可。为达此目的，大家都认为有必要成立永久性组织。于是我找来阿布达拉及其他朋友商议，商谈的结论是设立一个能够可持续运作的团体。

但为新组织命名让我伤透脑筋，我们并不是政党团体，我知道英国保守党分子不是很喜欢国民大会（Congress）这个字眼，但在印度，国民大会却是命脉所系，我想在此地加以推广。不敢用这名称似乎显得懦弱，因此在我向众人清楚解释过后，我建议将这组织取名为“纳塔尔印度代表大会”（Natal Indian Congress）。五月二十二日，代表大会正式成立了。

代表大会集会那天，阿布达拉宽阔的宅邸挤得水泄不通，莅临的嘉宾都给予代表大会最热情的支持。章程规定很简单，但会费不便宜，只有一个月能付五先令的人可以加入成为会员。我们劝经济情况较佳的人尽量多缴费用，因此阿布达拉带头表示每月缴两英镑，另外两位朋友也效法，我想我不能落人后，决定一个月缴一英镑。对我来说这笔金额可不小，假设这笔金额完全由我全额支付，我想也还不至于超出能力范围，何况还有神的眷顾。就这样我们招募到不少每月愿意缴一英镑的会员，还有更多人每月可缴十先令。此外，也有人现场捐献，我们也充满感谢地收下。

过往经验显示，光靠口头催讨是要不到会费的。有些会员住在德班以外地区，我们也不可能经常亲自去拜访。一时的热情过不了多久就消退，就算是住在德班的会员也得三催四问才肯缴钱。

身为大会秘书，催缴会费的工作因此落在我肩上，后来情况演变成我的下属成天忙着收会费。这名员工感到厌烦不已、颇有怨言，我也觉得如果要改善情况，应该改成年缴而非月缴，而且是预先缴纳。为此我召开了一次大会会议，大家都同意改成年缴，最低年费三英镑。收会费一事从此顺利许多。

一开始我就清楚知道，不能用借来的钱办公众事务。人在许多事情上的承诺可以信任，唯独钱一事例外。人们答应要缴的钱总是过些时候才缴，这是人之常情，纳塔尔的印度人自然也不例外。除非大会手头有钱，否则便不推展会务，因此纳塔尔印度代表大会从未负债。

我同事干劲十足四处招募新会员，他们对此事很有热忱，也从中获取不少宝贵经验。许多人亲自带着现金来缴会费，但在偏远的内陆乡村，招募会员的确比较困难，他们不懂何谓公众事务，但就连这些地区也有热情殷实的商人邀请我们去拜访。

有次探访我们碰到了难题。我们希望那次的东道主能捐六英镑，但他表示顶多只能捐三英镑。如果我们接受这个金额，其他人就会有样学样，那么这次募款活动的目标就难以达成了。那时时间已经很晚，大家都饥肠辘辘，但既未募到预定金额，怎么能用餐？主人态度甚为强硬，我们怎么劝都无用，镇上其他商人跟他说理也是枉然，我们彻夜与他对坐，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大部分同事都怒火中烧，但还是勉力克制。总算在天色破晓时，主人让步了，拿出六英镑，并招待我们用餐。这段小插曲发生在通加特，但此事传遍各地，远至北方的史丹泽、内陆的查尔斯敦都知道此事，也因此我们的募款工作日后更加顺利。

但筹措资金并不是唯一要做的事，事实上我早已掌握一项原则：手上的资金够用就好，无须太多。

大会一个月开一次会，有必要的话则是一星期一次。开会时首先宣读上次会议的会议记录，再就各个问题加以讨论。但多数人没有参与公众事务讨论的经验，也不懂得说话该简短扼要；每个人都不大敢站起来发言。我向他们说明会议的程序、规则，他们都愿意遵守，也明白这其实是在帮他们上课；许多人原本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说话，但很快就学会在大家面前思考、发言，针对公众利益之事侃侃而谈。

我知道办理公众事务时，就算是小额支出也可能累积而成庞大的花费，所以我一开始就决定连收据簿都不印。我办公室里有台模版复印机，专门用来印收据或文件，但直到大会的经费变得充裕，会员人数及该做的业务量都开始增加时，才开始使用。我想这样的节约对每个组织而言都是必要的，但我也知道并不是每个组织都能做到，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此详细讲述，持续成长的小团体在草创初期该注意的事项。

捐款的民众大多不想拿收据，但我们还是坚持每一笔款项都给收据。每一分钱的来处与去处都清清楚楚，我敢说去查纳塔尔印度代表大会的记录，还能找到保存完整的一八九四年的账簿。细心保管账册对任何团体来说都是必要的。倘若账目混乱，组织的公信力就会荡然无存，更无法确保组织绝对不作假。

大会另一项特色是吸收南非本地出生、受过教育的印度人来为大家服务，大会底下设立“殖民地印度人教育协会”，成员多半是本地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他们只需缴纳一点象征性的会费，协会会协助解决他们的需求或困难，平日则启迪他们的思想，介绍本国商人给他们认识，带领他们为本地印度人服务。协会本身算是辩论社团，成员固定聚会，每每针对不同主题进行讨论或阅读，另有小型图书馆开放给成员使用。

大会第三项特色是文宣，主要是让住南非、英国的英国人与住在本国的印度人了解纳塔尔的真实情况，为了达成此一目的，我负责撰写两份小册子，一份是《致住南非的英国人》，包括一篇声明并提出相关证据，说明住在纳塔尔的印度人普遍的状况，另一份是《呼吁——兼论印度人的选举权》，扼要介绍纳塔尔省的印度人参与选举的历史，并附上事实及数据。为了写这两本小手册，我花费不少心力研究，结果也非常令人满意，两本手册均广为流传。

这类活动为印度人在南非赢得不少朋友，同时赢得印度各党派的积极同情；也让住南非的印度人看到眼前一条明确的行动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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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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