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启蒙

我在英国的第二年认识了两个神智论（Theosophy）者的朋友，这两人是兄弟，都未婚，他们会跟我谈论梵歌。当时他们正在读埃德温·阿诺翻译的《天国之歌》，邀请我与他们一起读原典。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不论是梵语或是古吉拉特语的版本，我都未曾读过。我只好告诉他们自己未曾读过梵歌，但我很高兴能够与他们一起读，尽管我对梵语所知不多，还是希望能帮助他们找出译文未能准确传达的地方。我开始跟他们一起读。第二章有首诗是这样的：

一旦

一个人思考感官注意到的物体，那就叫作

吸引；有了吸引便产生欲望，

欲望之火很快燃烧，成为热情，而热情让人

不顾一切；而有关这一切的记忆，一旦揭露

人类高贵目标因而丧亡，灵性消失殆尽

人生的目的、心智与人类只得草草了结。

第二章的诗歌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直到现在似乎还在我耳边回荡。我认为本书是无价的瑰宝，这样的想法在我心中持续增强，今天我依旧将这本书看作追求真理的无上宝藏，在我忧闷烦恼时给予极大的帮助，我几乎读遍所有英文译本，觉得埃德温·阿诺爵士译得最好，他的译文贴近原文，读起来却完全没有翻译腔。当时我跟这几位朋友一起念梵歌，但无法假装自己先前已经读过。几年后这本书才成为我每日必读的案头书。

两兄弟还介绍我读《亚洲之光》，同样是埃德温·阿诺爵士译的，在那之前我只知道他翻译了《天国之歌》而已。本书比《薄伽梵歌》更引人入胜，我读得兴味盎然，开始读了之后就不忍释卷。这对兄弟还带我去布拉瓦茨基小屋，把我介绍给布拉瓦茨基夫人及贝赞特女士认识，本来不是神智学者的贝赞特女士在当时转而投入神智学会，众人议论纷纷，令我非常好奇。朋友们也劝我加入学会，但我婉拒了。我说：“我对自己的宗教所知还不多，现在还不想加入任何宗教团体。”我还记得两兄弟推荐我读布拉瓦茨基夫人著的《神智之钥》（Key to Theosophy），这本书激发我对印度教的兴趣，让我想找更多相关书籍来读，原本我对印度教诸多迷信的误解也就此打破。

同一时期，我在一栋素食者聚居的分租公寓里，遇见一名来自曼彻斯特的基督徒，他人很好，告诉我有关基督教的种种。我跟他说我在拉杰果德碰到的事，他听了很难过，说道：“我吃素，也不喝酒，当然不少基督徒吃肉、喝酒，但圣经上没有一句话是教人这么做的，请你读读《圣经》吧。”我同意读《圣经》，于是他给了我一本。我印象中他的工作就是四处兜售《圣经》，于是我跟他买了一本有地图、索引跟其他辅助理解的圣经，然后开始读。但我真的没办法读完旧约圣经，看完《创世记》后，之后的章节都让我昏昏欲睡。但为了能够说出我读过圣经，我费力地读完了其他章，但既感觉不到趣味，也谈不上了解。我尤其不喜欢读《民数记》。

不过新约圣经给我的印象截然不同，尤其是《登山宝训》一字一句我都读到了心里。我将《登山宝训》与梵歌对照来看，其中这段：“但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去由他打。若有人想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让给他。”特别打动我，也让我联想到中世纪时一位古吉拉特语作家说的：“如有人乞求杯水之赐，就给他丰盛的一餐。”那时我还年轻的心只想将梵歌、《亚洲之光》及《登山宝训》的教诲融会贯通，找出共通之处。弃绝一己之私是宗教最高境界，这个概念令我不胜向往。

读过这些典籍后，我开始找其他介绍宗教导师的书来读。一名朋友介绍我看卡莱尔的《英雄与英雄崇拜》（Heroes and Hero-Worship），其中一章提到的英雄是指预言家，我也因此了解到预言家的伟大、勇敢以及自律甚严的生活方式。

除了读一些宗教书籍，当时我哪里也不能去，因我正在准备考试，连读课外书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但我提醒自己，未来我要读更多宗教书籍，尽力了解世上主要的宗教。

此外，我怎么能漏掉无神论？在英国的印度人都听过宣扬无神论的布莱德鲁的大名。我读了一本谈无神论的书，书名我忘了。这本书并未对我造成实质影响，因为当时我已经越过了无神论的荒漠。那时认识的贝赞特女士名气十分响亮，她由无神论改信有神论，我也因此对无神论产生反感；那时我已经读过她的著作《我如何成为一名神智论者》（How I Became a Theosophist）。

不久之后布莱德鲁过世，葬在沃肯公墓，我前去参加葬礼，我想所有住在伦敦的印度人都去了。还有几名牧师到场，为他做最后的祷告。后来我们在火车站等火车时，人群中一个无神论者诘问其中一名牧师：“那么先生，你是相信上帝的存在啰？”

这个好人低沉地回答：“我相信。”

“你也同意地球周长是两万八千英里，对吗？”无神论者问时脸上泛起自信的微笑。

“没错。”

“那么请回答我，你所说的上帝有多高，他可能在哪里？”

“要是我们知道就好了，他就住在你我的心里。”

“喂喂！别以为我是小孩那么好骗。”说这句话时，这个人带着胜利的神情望向我们。

这名牧师不再多说，谦卑地沉默。

这番对话加深了我对无神论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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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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