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希曼桥

我到学校会见了身材魁伟的圣人孟学朗吉先生，立即感到如释重负。初抵学校，我便感受到学校宁静的氛围与哈德瓦的闹嚷实有天渊之别。

这位圣者对我备极关爱。一般来说，实行节欲之人都能注意到他人需要。在这里，我也通过引荐，认识了罗姆戴夫吉。初见面时，我便看出这个人具有非凡的力量。尽管我们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不同，却很快就成为朋友。

罗姆戴夫吉和我以及其他教授，讨论了学校是否需要纳入工业技能训练。到了告别的时候，大家都显得依依不舍。

之前我听过许多人赞赏拉克希曼桥，不少朋友都劝我离开之前得去看看这座桥。我打算步行前往瞻仰，于是分成两阶段进行。

我在赫里希克斯时，许多托钵僧人来拜访我，我与其中一位特别亲近。由于凤凰村的人也在那里，这名宗教导师因此问了不少问题。

我们不止一次讨论宗教的问题，他知道我很关心宗教事务。我从恒河沐浴回来时，光着头、裸着身，他见到我不像一般印度教徒蓄着一绺头发，脖子上也没戴圣环，心里觉得很难过。他说：“你明明是个虔诚的印度教徒，却不戴圣环也不蓄发，看你这样我很难受。那是印度教徒最重要的两项特色，每个教徒都应该遵循。”

但我卸下这两项特色，背后是有故事的。我十岁左右时，看到婆罗门阶层的孩童们把钥匙串在圣环上，心里欣羡不已，希望自己也能这么做。卡提瓦德地区的吠舍阶层一般是不戴圣环的。但是不久后便有一项运动，提倡前三阶层的人都要戴上圣环，因此甘地家族中有几人也戴上了。有一位教小孩吟唱梵歌的婆罗门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圣环，我虽然没有钥匙，但也拿了一个来玩。后来圣环的丝线断了，我忘了自己是否感到难过，但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再要一个。

我长大成人后，无论是在南非或印度，都会遇上好心的人要给我圣环，但都被我拒绝。我的理由是：假如贱民阶层不能佩戴，其他阶层的人又有何权利戴上？况且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的习俗，我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佩挂。我并非反对圣环，只是找不到佩戴的理由。

身为毗湿奴派教徒，我的脖子上向来戴着项圈，而长辈们认为脑后必须蓄发。但是在我启程前往英国前，我剪掉了那绺头发，以免到国外拿下帽子时，会遭到英国人讥笑，把我看成野蛮人。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这种胆怯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我在南非的时期，我叫我堂弟恰甘拉尔也剃掉头发，以免妨碍他进行公众服务，尽管这么做让他相当痛苦。

我将这一切告诉了这位宗教导师，并说：“我不戴圣环，是因为我不觉得有必要。许多印度教徒也没有戴，这并不损他们身为印度教徒的精神。更何况，圣环应当是重生的精神象征，戴圣环的人应该追求更纯洁、更高尚的生活，但是我怀疑目前在印度的印度教徒，是否具有戴圣环的资格。我认为只有在印度教废除贱民阶层、取消各种的尊卑贵贱、去除教内盛行的邪恶与欺罔时，印度教徒才有戴上圣环的权利。因为如此，我心里是反对戴圣环的。不过，你提到的脑后蓄发，我认为值得考虑。我以前是蓄发的，但后来因为莫须有的羞耻感而剃掉了。我觉得我应该再重新蓄发。我会与我的同伴讨论这个问题。”

这名宗教导师依然无法领会我不戴圣环的立场，因为我不戴的理由，正是他认为非戴不可的原因。但是直到今天，我的立场依旧没变。我认为，世界上有不同的宗教，每一种宗教可能都需要特别的象征。但如果这种象征沦于盲目崇拜的道具，或是某宗教优于其他宗教的工具，就应当断然舍弃。如今在我看来，印度教的圣环并不足以提升这个宗教，因此我不考虑戴上。

至于我脑后的头发是因为胆怯才剃掉的，我与朋友们商议之后，决定重新留起来。

再回头说拉克希曼桥吧。我非常喜爱赫里希克斯及拉克希曼桥周边的景色，对于祖先在天然美景方面的强大感应力，并且对天然美景赋予宗教意义，我致上深深的敬意。

然而，看到人们对待自然美景的方式，却让我深感不安。无论在赫里希克斯或哈德瓦，人们都随意玷污恒河的美丽河岸与道路，甚至在恒河圣洁的河水里任意排泄！明明只需走几步路就能找到排泄的地点，这些人却恣意在河岸边及河水中任意大小便，让我看了心痛不已。

在我眼里，拉克希曼桥不过只是恒河上的一座铁桥。据说原本是美丽的绳桥，但有一位大善人马尔瓦蒂突发奇想，把原本的绳桥拆了，重资建造一座铁桥，再将桥上的钥匙交给政府保管。我没见过绳桥，因此不便发表意见，但是铁桥架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实在大煞风景。再说，这座桥是香客必经之地，但钥匙却交给了政府保管，连当时对政府忠心耿耿的我，也觉得做得太过分。

过了桥，便是一间提供来自各地善男信女住宿的庙宇。但是这间庙宇除了破烂的框架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当时似乎没有人住。住在庙旁主建物里的人，则给人一种不好的观感。

这趟哈德瓦之行让我获益良多。我从这些经验中学到，自己应该住在哪里、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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